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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系,是对福建莆田民营医疗从业者的总称。这个主要由福建省莆田市一个总人口不过8万的小镇走出来的人构成的团体,为何能如此顽强的野蛮生长,并在持续不断地事故中,成为全国80%民营医疗市场的操盘人?
1、教父陈德良
1998年,中国“打假第一人”王海,对备受社会诟病的性病游医展开调查。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全国所有性病游医几乎都来自同一个地方:福建省莆田市东庄镇。
那场由王海点燃的打击性病游医风波,对莆田系在全国的扩张造成沉重打击,但他们却并没因此销声匿迹。相反,还转型升级,进一步发展壮大。而今,以东庄镇为主的莆田系,已掌握全国80%的民营医疗市场。曾有江湖传言,全国医疗器械厂家和药厂,最重视四个地方的展销会,分别是:北京、上海、广州和东庄。
位于湄洲湾畔,总面积35平方公里的东庄,既没有传统医疗积淀,也无现代医学人才,却成为民营医疗的大摇篮,首先是因为这里出了个陈德良。
20世纪80年代,没有任何医学背景的陈德良,靠一个自行研制的疥疮治疗偏方,和一张由莆田爱国卫生协会发的函授班结业证,先在本地成为备受欢迎的民间皮肤病专家,后在亲朋恳求下陆续收了8个徒弟,之后徒弟收徒弟,东庄人带着东庄人,走出莆田,走向全国,走出一个今日在中国民营医疗领域顶天立地的莆田系。
今天,66岁的陈德良早已退出江湖,但只要他愿意张罗,莆田所有民营医院的老板都会第一时间向他报到。当今莆田民营医疗最有势力的“四大家族”领头人詹国团、黄德峰、陈金秀和林志忠,三个是他的徒弟,一个是他徒弟的徒弟。
“四大家族”中,詹国团家族控制着国内几乎所有的“玛丽医院”“玛利亚妇产医院”,并拥有中外合资的三甲医院新安国际医院;林志忠家族控制着以“博爱”“仁爱”“曙光”“阿波罗”“友谊”“协和”为名的众多民营医院;陈金秀家族控制了“华夏”“华康”“华东”等品牌的民营医院;作为陈德良徒弟之徒弟的黄德锋家族,则掌控着北京天伦不孕不育医院、玛丽妇婴医院、五洲妇儿医院婴医院,以及美联臣医疗美容连锁医院等产业。
其中,陈德良的侄子,一直是莆田系领头人的詹国团,出来混时不过15岁。
2、发展三步曲
陈德良和他的8个徒弟,以“全国巡诊”的游医模式扎下莆田系的根基。
每到一地,找个旅馆开两间房,电线杆上贴广告,坐等“鱼儿”来上钩,一间房看病,一间房配药,是陈德良和徒弟们最初的经营之道。
莆田爱国卫生协会的函授班结业证只在莆田有效,到了外地就算不合法。他们能不能在某地持续做生意,完全取决于当地政府是否批准,或者不批准是否来检查。不查,生意又好做,他们便从老家带人过来将其发展成根据地,然后赶往下一个城池如法炮制;查,他们则会向来查的政府部门提出办医申请,若不准,就收拾包裹走人,隔天就在另一城市重新开始。当然也有个别时候走不了人,还要吃点苦头、交点买路钱。有时,跑到其他地方干一阵子,他们也会杀个回马枪。
在南征北战、提心吊胆中完成原始积累后,陈德良和徒弟们开始改变这种常年打游击的地下状态。当时,全国流行承包制,8个徒弟中年纪最小的詹国团想出个“整合资源”,从“地下”干到“地面”的好主意:找医院承包科室。
詹国团自己第一个吃螃蟹,在莆田注册公司,用公司和公立医院签约,开出了第一家公立医院的门诊,然后以此为样板,快速扩张。到今天,詹国团也是陈德良最欣赏的人。他在父亲去世的悲痛中跟随陈德良出来闯,陈德良形容他:“一出来就拼命干,而且不是小干,是大干。”
通过这一步,不合法的莆田系开始走向合法化与隐秘连锁的规模化发展,而且从简单的皮肤病扩大到性病等特殊领域,最后甚至“包治百病”,借助合作医院的公信力庇护、狂轰滥炸的广告和投机倒把,快速在全国崛起。
以拼命大干的詹国团为例,到20世纪90年代初,他已是千万身家的人。之后,他干脆把公司总部开到北京。“1993年我就买了凌志400,大哥大一部3万多块钱,BP机4千多块钱。开着车在长安街,派头觉得很好。”他回忆。
詹国团把总部开在北京,有点扯虎皮做大旗的意思,后来,这也成为很多莆田系民营医疗生意人的基本套路。“那是政治大于经济。我在全国做生意,各地的院长来北京开会,我好接待嘛。”詹国团回忆。
把北京做总部,除了政治优势的考量,也有资源上的需要。北京出名的医院多,他们在这里搞关系,拉大医院和大医生加入自己的family。比如,把一些知名大医院的专家请到地方上去打大旗,大肆炒作以吸引患者。专家可能是去走个穴,但从此那个地方的宣传资料上就一直有这个专家“坐诊”。
在当时各方面还相对原始并缺乏监管的环境下,这些高举高打的运作,让“蚂蚁雄兵”的莆田系一度无往不利。在因为扩张很猛,手段太凶,引起系列医患矛盾乃至社会问题,被媒体和政府关注并打压限制之前,他们的这种扩张一直从未停步,只争朝夕,堪称“民营医疗的成吉思汗”。
1998年,著名打假人王海在为客户调查一宗假药案时,顺藤摸瓜地发现了莆田系的隐匿帝国及医疗诈骗等问题,他以詹国团家族为典型,向媒体大肆披露有关黑幕,并向卫生部门实名举报詹氏家族的违法行为,促使卫生部于当年年底下批文,取缔各地游医,这给莆田系造成重大打击。
职业打假人王海改写了莆田系的发展史
被王海狠狠打击的詹国团,惊慌失措中,带着恨不得灭了王海的深仇大恨跑到海外,成为新加坡永久居民,走向国际社会。而当时,他及其家族已经跟全国几百家医院合作,每年的纯利润超过3000万元人民币。
此后,国家对泛滥的莆田系展开持续清洗。2000年,国务院发布指导意见,政府的非营利医疗机构不得与其他组织合作营利性的“科室”“病区”“项目”。2004年,承包科室被卫生部列入严打之列,众多莆田系合作项目因此被强行终止。高压之下,莆田系收敛了锋芒,却并不准备放弃这样一门发家致富的好生意。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爱拼才会赢,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是莆田系最朴素的创业理念。在社会、媒体的围剿中,他们边打边撤退,还想出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新妙招:不能与公立医院合作,那干脆把公立医院买下来。
不属于东庄人的另一位莆田系带头大哥翁国亮,成为第一个走出这一步的人。翁国亮16岁闯江湖,从电线杆贴性病小广告干起,1999年,他在江西兼并了定南县人民医院,成立了全国第一家私立医院,写下莆田系转型升级的新历史。
之后,国家对民营医疗从宽容到许可再到鼓励,莆田系进一步抓住机会转型升级。不少富起来的莆田医疗商人,开始从买医院走向自己建医院的新阶段,并从各个方面全面升级。被王海逼到新加坡,之后又到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考察的詹国团,也在此间以外商身份返乡,再次成为引领莆田系转型升级的重要角色。
2003年,詹国团带着对过去的反思、忏悔,把自己在发达国家学到的医疗经验带到国内再度发展。目前,他耗资10多亿元,在国家卫生部、商务部和工商总局共同批准下设立的大型综合性国际医院——浙江新安国际医院,已成为浙江嘉兴医疗卫生系统具有先进水平的正规军。
15岁开始游医的他,经过差不多30年的努力,终于从地下到灰色,最终走到光明正大的殿堂。甚至,他还在接受专访时表示,自己现在非常感谢王海。他说,如果没有王海当年的打击,可能就不会有他的新生,以及他今天的光明。
詹国团是莆田系的领军人,也更是莆田系从地下到灰色再到光明,这发展“三步曲”的缩影。只不过,到今天,依然有很多莆田系还走在第二步,甚至是第一步的里程里。
3、专治旁门左病
从一个小偏方到掌握全国民营医疗80%的市场,野蛮生长的莆田系虽饱受社会诟病,但却屹立不倒,越做越大,这其中有他们率先发现民营医疗商机的偶然,更有他们适应社会,洞悉人性病情,以及有关部门监管不力的必然。
除了能吃苦中苦,敢闯敢拼的勤力、勇敢甚至胆大妄为,莆田系的成功更得自他们对市场的定位、经营的创新和与时俱进的应变能力。如果去掉“医疗”两个字,把他们的这些套路放到其他领域,堪称是非常不错的经营案例。
莆田系的成功首先得益于始终迎合市场的讨巧定位,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专治旁门左病。
从一开始的皮肤病,到后来的性病乃至不孕不育、美容整形,以及治死魏则西的生物高科技等,他们始终避开大医院的强势,以及高技术、高风险、高人才的专业门槛,寻找并开拓着自己的市场。长期以来,他们做的都是大医院不屑做、不能做,但却有很大市场,甚至暴利的生意。
皮肤病、性病、不孕不育、美容整形等,这些的最大相同点是,治疗要求和成本低,疗效难以鉴定,很多都是药膏、药水涂一涂,几颗药丸服一服都能假装解决问题,同时还可由他们自由定价,也都是非医保,患者必须自己花钱的领域。
这其中,甚至有他们对人性的精明洞察和利用。比如性病,这在当时是一个大市场,但国有医院普遍不愿意去介入这个领域,更不敢把它当成生意来做,同时患者也不希望到大医院给自己开个性病记录。瞄准这个商机的莆田系,趁机疯狂进击,乃至坑蒙拐骗、大发横财,进而快速完成原始积累。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窍门是,从皮肤病到性病,甚至不孕不育,除了很难有疗效的清晰鉴定,同时还都具备即使治不好也不至于死人的“安全性”。甚至不少患者本身也不是抱着必须治好的希望而来的,即使治不好不开心,也大多当个哑巴亏就吃了。
这些综合下来,“病很重,能治好,但要花大钱”成为莆田系“治病害人”的基本套路,并形成了以最低风险浑水摸鱼治病敛财的最大空间,而且是安全的灰色空间。而且,这一招几乎是屡试不爽,直到今日。他们知道这样干,患者不会再来,而他们也几乎从没指望过你会再来。因为,他们在实践中得出经验,即使是骗,庞大的市场需求,也给他们提供了骗不完的空间。
灰色但相对安全,这也是莆田系一直出问题,甚至被指责为“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却依然蓬勃发展到今天的一个重要原因。
有关部门的监管不力,则进一步为其野蛮生长提供了土壤。比如,魏则西之死中,就有舆论显示,导致其无效治疗而亡的北京武警二院肿瘤生物中心,就正是由莆田系掌控的柯莱逊公司“承包”经营。如这一消息属实,则意味着2000年就被国务院明文要求取缔的“科室”“病区”“项目”承包制,早已死灰复燃,继续成为滋生莆田系野蛮生长的温床,甚至是这一政策从来都没有彻底执行过。
其中值得思考的是,从一路走来的轨迹看,莆田系选择“病很重,能治好,但要花大钱”得这些特殊病种最初是没有能力做其他科目的条件所限,但走到后来至今,却是他们对市场认识深刻后的策略坚持。相反,如果他们完成原始积累,甚至可以收购医院时,过早进军公立医院的领域,恐怕其利润与发展都远非今天所能企及。
因而,即使到今天,绝大多数莆田系民营医院,也都依然选择着这些低风险、高利润、非医保的旁门左病作为主要业务。即使近年来民营医院逐渐被纳入医保范围,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依然更倾向于经营非医保范围的科目。因为,医保的项目大多数都是低利润,支持不了他们的财富欲望。魏则西也正是倒在了这类项目中。
据腾讯科技报道,将魏则西治入膏肓,继而又不治身亡的北京武警二院肿瘤生物中心,由莆田人士陈新贤控制的柯莱逊公司实际经营。这位陈老板除拥有这家肿瘤中心之外,还通过承包合作等方式,间接经营着多家公立医院肿瘤科室,并通过以百度竞价和权威媒体广告及新闻报道背书的手段,源源不断地开拓着市场。
4、不靠疗效靠广告
莆田系还有一个特点,通过疯狂而为人唾弃的广告与炒作“治病救人”。詹国团自己总结过去成功的原因时,所强调的也是广告。“我们真正要赚钱,还得靠广告。莆田医疗能活到今天,更多的还是靠商业炒作,靠媒体。”他说。
从陈德良开始,大做广告就是莆田系开拓市场的最重要手段。初级阶段,他们的广告手段是写传单,印小广告,贴满大街小巷。从电线杆,到居民社区、公交车站台,能贴的都贴上。当时,他们吸引人的宣传重点,大多是这些关键词:老军医,祖传秘方,一次见效,不好不要钱等等。
而事实上,所谓的老军医,不少都是不懂医术却口如悬河的骗子,祖传秘方也大多是自己土法炼钢的土方子,而一次见效、不好不要钱就是赤裸裸的欺骗。“必须看几本专门讲有关病种病例的书,大段大段台词一样背病理”,是当时很多莆田人进入莆田系“学医”的主要途径,而且,还真有人看出了技能和学问。
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认为贴电线杆效率低,缺乏公信力,同时也意识到吸引患者需要公信力的詹国团,大胆把广告升了级,成为行业里第一个把广告从电线杆做到电视台的人。
做电视广告成本高。当时,他一天的收入才几十块,一个电视广告要1000多块。但詹国团还是决定舍得孩子去套狼,在连云港电视台播出的电视连续剧中插播了第一则莆田系的电视广告。产生的效果狠狠地奖赏了他的勇气,广告一出,之前每天收几个客人的他,门前立即排起长队,治疗的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
莆田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成功原因,就是一旦一个办法见效,就迅速推广。在詹国团成功效应的刺激下,他们迅速把皮肤病、性病广告打到报纸、广播和电视的新战场。告别游医阶段,开始承包医院科室,得到合法庇护后,他们更是狠狠出击,以官方媒体加上公立医院的招牌,在全国掀起专治疑难杂症的高潮。
这期间,莆田系的广告行销关键词一直在变,从“老军医”,到“专家”“教授”,甚至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新名词。同时,他们的广告手法也在不断改变,从硬广到软广,甚至自编自演情景剧。
即使是20世纪90年代末媒体对莆田系群起而攻之的时期,莆田系在寄匿名信威胁、嘲笑媒体,甚至扬言“炸毁报社大楼”的同时,也依然是各地方媒体的重要金主之一。詹国团谈到这里,还特别特别有体会地说:媒体可爱又可恨。
互联网兴起之后,网络广告迅速成为莆田人拉客的新工具,并最终上演了与百度从搜索竞价到病友贴吧的恩怨是非。
2015年4月,莆田系与百度爆发激烈对战。其间,百度将莆田系作为其杜绝虚假医疗广告的重点对象狠狠打击,宣称将终止与莆田系的合作。而原本就已对百度高昂广告投入极度不满的莆田系则团结起来,以联盟形式宣称“要全面停止与百度的广告合作”。
但事实上,莆田系与百度却仍在彼此嫌弃中紧密合作着。年初,百度因为出卖“病友吧”被媒体纷纷谴责,并被国家网信办约谈与整改,后据媒体查实,“病友吧”的大金主,依然是莆田人。
而这次魏则西之所以选择被莆田系掌控的北京武警二院肿瘤生物中心,也同样是因循着百度的搜索导流,以及大量的所谓足够证明其疗效的广告,才去送了命。
5、隐匿彪悍崛起
内部抱团,闷声做大,刻意低调,分散经营。到被王海发现之前,几乎无人知道莆田系的能量与实力。这是莆田系一直有问题却又一直野蛮生长的另一个成功学。
莆田系的抱团首先是被现实逼出来的。他们走向全国时,人力资源和商业环境都远远不是今天可以比拟。在人地生疏之处,做的又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生意,他们只能从自己人做起。你带我,我带他,他再带别人。多年下来,东庄能说明白话、干明白事儿的人,几乎都被带出来做了民营医疗,不少还成了“医生“。
当一步步做大,可到当地请人才,甚至把公立医院的医生、院长都挖到手下做事时,资金问题又让他们不得不继续抱团。当时,民营医院处于灰色地带,银行不给贷款,外地人也不会轻易信任,还是只能老乡找老乡。
抱团的莆田系在相当长时间内,让人看不到他们抱团的力量,则是他们在客观环境下务实而精明的选择。他们的生意存在很大政策风险,但扩张却遍布全国各地,为最大限度确保发展的安全,他们想出了“分散经营”作为自我保护的法宝。即使是同一个人旗下拥有几百家合作医院,也只有很少人知道其真实的状况。
曾经有一个故事是:某城市某男科医院院长,被人挖到另外一个城市一家刚成立的男科医院做院长,在那家医院工作了大半年后,他才知道两家医院是同一个老板。而当初像外人一样去挖他,而不是调遣他过来,这也是老板的主意。
一直被外界认为是胆大妄为的莆田系,在看似大胆的背后,其实每一步都精心拿捏着分寸。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正是从顶层做了这种安全的架构设计和风险控制,具体到每一个分散的医院或门诊,莆田系才敢如此不择手段和大胆。只要不死人,无论什么样的医疗纠纷,都不会阻止他们进攻的步伐;即使某些地方出了问题,甚至是大问题,也都不会阻止其“蚂蚁雄兵”的整体扩张。
而莆田系到某个地方选拔医院院长和管理层时,最看重的一项能力也是,是否敢干,是否抗压,善于解决医患纠纷并能摆平各种关系。
这也导致莆田系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个家族旗下往往掌握着多个不同品牌的医疗体;而同一医疗品牌之下,往往又有多个老板的身影闪现。
6、走出灰暗,奔向前台
没有人愿意一直待在黑暗乃至灰色地带,如果有光明的道路可走。
一直在争取合法化与持续发展的莆田系,与时俱进地把握着每个进步的机会。如今,以“四大家族”等为代表,已经完成原始积累的莆田民营医疗大佬,都已走上整合力量与资源,向规范化、品牌化、现代化发展的轨道。
从迈出收购医院的步伐开始,莆田系就已在扩张的同时,告别偏方、忽悠和剑走偏锋的模式,不断修炼自己的内功,朝正规的医疗机构发展。他们引进高端设备,提高专业水平,用高薪向公立医院挖人才,甚至反过来给股权,吸引公立医院的名医乃至院长跟自己合作,跟自己一起干。
过去处在低端隐匿状态的他们,现在则把打造品牌,进军高端市场作为新的目标。这也是他们继续贯彻与公立医院差异化发展的战略选择和市场定位。他们看到公共医疗资源的匮乏和服务的不到位,而中产阶级已对更人性化医疗服务有巨大的需求,因而不断大手笔地在此领域投入,尤其是非医保高端项目的投入。
已在浙江嘉兴开出新安国际医院的詹国团,目前就已举起新安国际的品牌进行新一轮的扩张创业。在老家莆田,他计划投资30亿元建一个当地最高水平的医院,而在之前,他已聘请曾经做过公立医院院长、时任莆田市卫生局局长的黄加庆,去嘉兴为他担任浙江新安国际医院的院长。而博爱的林氏家族,在上海创立的上海远大心胸医院,其心外科手术量已进入上海前三,成为莆田系的一面新旗帜。
曾经抱团打天下的莆田医疗人,在新的征程中,依然将抱团作为重要手段。只不过,其视野更开阔,目标更高远,而最重要的是,从过去的隐匿走向前台,甚至主动出现在聚光灯下了。
2014年11月,翁国亮与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万通控股董事长冯仑,发起成立了中国医疗健康产业发展策略联盟,三人分任执行主席、主席和名誉主席,并提出五年内开设30家三甲医院的目标。首批加入联盟的14位会员,在全国拥有1000余所医院,其中8位来自莆田系。
在国家政策鼓励,会员实力出众,以及刘永好的金字招牌下,平安银行很快与联盟达成合作并给予其百亿级别的授信。而此时的翁国亮,已是东庄之外最有实力的莆田系领军人之一,旗下拥有惠好医药、华夏医疗、万好地产等子公司,在香港上市的华夏医疗,还是莆田系民营医疗中的唯一一家上市公司。
翁国亮与刘永好牵手之前,莆田系还发起了一个规格更高的抱团活动。2014年6月28日,以东庄人为核心的莆田系成立了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打出“资源大整合、企业快发展、产业可持续”的旗帜,一出手就建立起目前中国规模最大的健康产业组织,并且与6家金融机构签订战略合作协议,累计获得1600多亿元的授信。
除邀请祖师爷陈德良出任终生荣誉会长外,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还请来福建仙游人、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至立出任总顾问,请原卫生部副部长殷大奎出任高级顾问。享有盛名的“四大家族”组成了总会的实际领导机构。
莆田市委书记梁建勇在大会成立致辞中表示,过去莆田民营医院在夹缝中求发展,演绎了“野百合也有春天”;今后,莆田人将推动中国整个健康产业的发展。
7、理想丰满 现实骨感
让莆田系民营医疗成为中国医疗界被认可,乃至被尊重的一分子,是詹国团等莆田系大佬现在最大的理想之一。
这个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除了民营医疗依然在政策、资金尤其人才等方面存在的挑战外,莆田系更大的压力则是要完成自身经营模式、理念的转型,尤其是管理的提升与形象重塑。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他们过去的一些优势正在成为劣势,而过去的劣势,如社会对其形象的整体负面化,则已加倍制约其发展。
过去在一个起跑线的莆田系,经过几十年的奔跑后,其内部的差距、分化和复杂化也已大幅显现。到今天,有越来越多的莆田老板开始向高端、专业、品牌化发展,甚至具备不输于外资医院的综合实力与水平,但依然还有众多的莆田系医院停留在粗放式经营,不靠疗效靠广告,乃至不择手段谋利益的发展阶段。
有人已在高处行,但“包治百病”,甚至不法的行为者也依然大有人在。在华商韬略之前的报道中即有读者留言,家乡的城镇医院被莆田系承包后,医药价格和看诊成本基本翻倍,导致当地就医困难,指出莆田系在解决老问题的同时,又制造出了新问题。
而在外界眼中,莆田系是一个整体,尤其是一旦负面消息爆出,整个莆田系,包括那些已经走到高处的人,也多多少少要为其买单。这次魏则西之死,更进一步证明,很多莆田系民营医疗依然是走在旁门左道,甚至不乏谋财害命之徒。
因而早前看上去一团和气的莆田系内部,早已出现巨大裂缝,走在前面的人急于与莆田系的整体负面切割,但显然,这并不容易。
这一点,在其与百度的分合较量中显露无疑。
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成立至今,最被外界熟悉的事情就是那场与百度的战争。当时,该会明确要求所有莆田系民营医院都要终止与百度的合作,并为莆田系的经营提出新方向:告别广告拉动发展的模式,把有限资金用来引进先进设备和人才、提升医疗质量、改善就医环境,让患者满意,让政府放心。
但最终,这个战争不但没有成功,甚至还从内部输起。在其与百度宣战的过程中,不少民营医院并没有听话,放弃与百度的合作。双方对战的严峻期,百度甚至向公安机关报案,指责莆田方面威胁恐吓与自己合作的其他民营医院客户,而这些客户中,不少都是从莆田走出来的。
而据财新记者查实,在因为“血友病吧”而引爆的百度“贴吧”大风波中,向百度购买“病吧”的最大金主,也正是去年喊话一致抵抗百度的莆田系中人。而且,他们还通过贴吧这种形式,将广告行销做到了更高境界,包括直接在贴吧中开设“名医坐诊”,并贴出大量医院及广告平台链接,有的干脆就在线卖药。
而在媒体报道中,此次魏则西之死,同样有百度与莆田系的“合作”的“功劳”。更令人震惊的是,涉嫌其中的陈新贤本身就是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常务副理事长,并且曾被媒体塑造为莆田系转型的成功的代表。他除了是柯莱逊的幕后老板,同时还是圣贝国际牙科医疗投资集团董事长,以及新加坡华康医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这无疑将令正在急于转型洗白的莆田系,整体形象更加雪上添霜。
关于莆田系与百度的是是非非,媒体对此作了各种分析报道,并对其如何改邪归正给了种种建议,但从过去的经验来看,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除了指望市场主体的自觉,监管层面强有力的行为恐怕已是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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