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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与父亲对话
○ 仓中青
父亲16年前死于疾病,我们再也难以用言语进行交流。在每年的清明、建军节,我会用心点燃清香,默念父亲的教诲,半点不敢苟且。
父亲是贫雇农的儿子,兄妹七人的大家庭,作为老大的他,注定必须过早地用稚嫩的肩膀去扛起比犁耙更重的责任。19岁时,父亲成了家,凭着他的勤劳、正直与沉稳,成为一个三代同堂、拥有十多个人口大家庭的顶梁柱。1951年,父亲21岁。鸭绿江畔忽起的狼烟,搅扰了祖国的宁静。已为人父的父亲在村上第一个报名要当志愿军。祖母寻死觅活不让他参军,可对母亲的依恋,对我呀呀学语大姐的牵挂,对一家老小温饱与安宁的忧虑,都无法羁绊父亲远征的脚步。祖母变卖了家里稍微拿得上手的两件家什,换成五块银元,缝进父亲棉衣的夹层,噙着泪花叮嘱:前方枪子不长眼,想家了也好有路费往回赶……谁知,父亲离家的第三天,祖母就收到了装有五块银元的小包裹,那是父亲从行营的第一站伍佑托人捎回的。
每次恭立于父亲的遗像前,我坚信父亲的灵魂总在俯视着我。记忆里教诲的话,如同直面我侃侃叙说。父亲说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穿上军装,但人人能从内心成为一名对自己国家忠诚的士兵;不是每个士兵都有机会获得勋章,但不能因为贪生怕死在英雄面前惭愧。
父亲从军六年,多次面临开拔前线,但最终还是身躯完好成了一名复员军人。父亲从不以老兵自居奢求待遇,每年春节收到组织上的一封慰问信和光亲人家的红门贴,就是心满意足的嘉许。父亲和老兵们闲谈时说,首长不管调谁上战场,牺牲都是寻常事,这是战士的责任。与埋骨异域的36万战友们比,父亲觉得自己赚的太多,为国家建设累死累活犹嫌不够。
父亲当了几十年最基层的农村干部,终其一生思想上始终以军人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自律。他留给我们的遗产,仅有一枚抗美援朝纪念章和一本队伍上发的《上甘岭》。我从没觉得父亲贫穷。而今他质朴如泥土的骨灰早已融入家乡的泥土,可他的军人气节一直激励我不能愧为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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