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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胡适说“要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讲的是意识形态之争的无用。吴老先生今天讲的也是这个意思,希望我们的学术圈少些虚浮之气。
中国经济中的“整词儿”现象值得注意。
什么框架、重构、供给侧、需求侧等等,过一段时间就出现一堆新词儿,但问题还在那摆着。为什么是这样?这与中国经济研究的肤浅密切相关。
我注意到,中国经济研究存在两大问题:
第一,更多地是在“历史经验中找类同”,套用某个国家、某个时期的历史与中国经济比对。于是,把人家的发展结果套用到中国,看作是中国未来也必然出现的趋势。比如,以日本和韩国的历史脉络论证中国经济减速的必然性。
第二,就是翻阅教科书,从中找到一些名词,并把它当成时髦词儿,然后用它去概述中国经济。
第一种研究方法很讨厌,它的关键问题是:把别人的失败当成发展历史必然,当成我们未来的发展趋势,这不是大问题吗?最近,一家重要的智囊机构召开研讨会,研究日本20多年的衰落问题。这对我们而言本来应当是教训,但研讨会上有人认为,日本的发展时历史必然,认为我们的发展道路不可能超越日本的命运。我真不明白,国家养这样的专家意义何在。
我们希望看到的是:人家怎样做、出了怎样的问题,那我们应当如何去做,避免出现同样的问题。换句话说,我们应当研究的是,我们怎样做才能跨越“日本困局”,而不是如何去适应。
在最近许多论述“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的文章当中也经常出现韩国和日本的例子,说这些国家在什么的情况下,什么样的时间点出现了经济高增长的拐点,而我们在同样的时间点上也必然出现这样的问题。
看了这样的论述感到很难过。为什么它们的昨天一定是我们的今天?为什么它们的今天一定会是我们的未来?那我们的未来还有希望吗?这样的比对能带给我们什么帮助吗?
第二种研究方法就是“整词儿”。为什么“整词儿”?因为要“显得深奥”。用大家或领导过去没有听说过的“词儿”以表现自己的研究深刻的、学问是渊博的,但“整完词儿”就有解决方案吗?
没新的,只是再告诉我们一堆词儿,于是就有了什么框架、重构,什么供给侧、需求侧等等。用一堆“新词儿”解释结构性改革的重要性,更有甚者,他们会告诉我们,失败者是怎样做的,我们应当向人家学习。
不是吗?我们现在的做法不就是在沿着日本失败的道路前行?看不到金融资本主义道路对日本经济的摧残,看不到金融短期化、投机化对日本实体经济的危害,而所有人给出的方案都是“加杠杆”,那杠杆不是越去越高?这不是中国经济的现实吗?
我看到的事实是,金融的市场化、自由化摧毁了长期支撑日本实体经济发展的“主办银行制度”。当年,主办银行对企业的贷款动辄5年、10年,甚至30年,企业依据这样的资本期限所安排实业发展规划,在金融市场化、自由化过程中泡汤了。
因为,金融投机盛行、金融短期化趋势使得主办银行的资金周转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尤其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发生了严重的流动性危机。
企业已经把长期贷款使用出去了,不可能归还银行;银行的存贷款期限错配越来越严重,结果是资金链断裂。加上企业间交叉持股,所以危机蔓延和传导得十分剧烈。最终拖垮了日本经济,而且一蹶不振。
所以我认为,摧毁日本经济的关键问题是金融,是金融市场化、自由化过程中,至高无上的金融资本脱离了为实体经济服务的重心的必然结果。在中国,有多人愿意承认这样的逻辑?
很少。为什么不承认?因为他们所受的教育和读过的课本没有这样的理论。这就是中国经济研究的悲哀——理论到了无视现实的程度。
现在,日本开始实行“安倍经济学”。“安倍经济学”的核心是治理通缩,但有人把这个问题集中到物价上,这也太表面化、书本化了吧。我认为,“安倍经济学”的核心是压低日本实体经济的融资成本,向市场输送长期流动性,让金融市场更加有利于资本的形成,并借以培育日本新的实体经济快速发育。
这当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所以许多人仅仅依据一两年的GDP、CPI数据就说“安倍经济学”失败,这实在太小儿科了,真有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感觉。
一位刚从日本考察回来的朋友告诉我:日本经济衰退是假象。原因是,以机器人为代表的日本高科技产品正在突飞猛进。所以我认为,日本卧薪尝胆,正在准备弯道超车。
过去30年,中国的开放、日本的产业转移和经济、金融危机,使中国获得了巨大的发展机会,在日本传统优势产业,中国几乎全面超越了日本。但未来哪?全球经济结构调整过程实际是一次重新洗牌的过程,日美重新合作,给中国搅局实际都有为自己赢得时间的韵味。
所以,中国经济的关键问题还是金融问题,还是中国金融市场越来越远离资本形成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能得到解决,中国经济向好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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