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实录(樵夫 襄阳快线)

草榴客

天葬实录

色达，甘孜州一个偏远县城，属康北地区，靠近青海。海拔近4000米，是甘孜州海拔仅低于世界高城理塘的县城。这里有浓郁的藏族民风和民俗，有魅力迷人的高海拔草原。7-8月间的雨季，在几场甘霖过后，草原上黄色、蓝色、紫色、红色的花竞相开放，牦牛悠闲徜徉其间，白云徘徊头顶之上的蔚蓝与纯净，触手可及。



色达的夜晚宁静而安详，夕阳西下时，凉爽的风中有酥油茶的气息，但是，仿佛还有一种很轻很轻言语，那时神的召唤吗？明天一定要去佛学院旁的天葬台一睹灵魂挣脱肉体放入过程，那将是震撼的视觉和难以承受的内心感受。



翌日，游完规模宏大而且笼罩着神秘色彩的佛学院后，逡巡于佛学院的后山小路上，始终找不到通往天葬台的路。正欲折返时遇见丹巴来看天葬的几个朋友，一人已经来过知道路径，便欣然同往。但是，从遍布经幡的山坡寻路前行，他们如履平地而我则如履薄冰，气喘吁吁。不多时，他们已经没有了踪迹，而我却在半山上趔趄难行。阳光，一点不吝啬，额头和手臂，只要是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感到烧灼的疼痛。前行无路，后退无径。神山上，经幡猎猎地响，好像是对俗人的嘲笑；悬崖陡壁，考量着此行的决心。终于，我看见了鹰的翅膀，舞动了太阳的光芒。



天葬台就在眼前，仪式还没开始，简陋的小木屋里一直有经声隐隐传来。鹰，在山头上慢慢聚集，越来越多。白塔周围，人们也不断地开始聚集，并围着白塔口念经文旋转，他们相信转到自己年龄的圈数，连神灵也会保佑的。虔诚，永远是这里的信念。



在阳光的炙烤下等待，等待那神圣的时刻的到来。在很多书上开过关于天葬关于水葬关于火葬，关于藏族的其他习俗，例如几兄弟同娶一位妻子，虽然让人不解和疑惑，但没有一件像天葬一样驱使我要去作更深的了解。天葬，不仅体现了一种更为超脱的生死观——不管你生前拥有怎样的辉煌，死后都是一副臭皮囊；而且，如果你在活着的时候不多行善事积德济世，死后你就不会进入天堂——因为，连生性喜食腐食的秃鹰也会对你嗤之以鼻的。
摩托车的轰鸣打断了我的遐想，14.30，一辆摩托车送来一具尸体，另一辆送来夭折了的婴儿的尸体。紧接着，一辆汽车送来一具显得稍大的尸体，因为都是用布包裹好了的，天葬师用一把刀麻利地割掉捆绑之物和死者衣物，一具女尸呈现在强烈的阳光下，泛着失血后惨白的已无生机的光芒。

于是，天葬开始。地上有一块枕型的石头，石头周围因为长时间的尸血浸泡，土质已经变得暗红而且散发着浓烈的腥味。天葬师手持利刃（后来我才看清楚其实是一把不锈钢菜刀）将包裹尸体的雨篷布和衣物割开，取下死者的随身饰物放进天葬台一边的器物中。婴儿的尸体处理起来很简单，在腿部和背部割上几刀就扔在了旁边。接着开始处理一具成年的男性尸体。尸体很瘦弱，天葬师首先在尸体的腿上顺着肌腱的方向割上几刀，然后将刀面贴着骨头将肉一绺一绺割下，置于地上。由于手部的肌肉和脂肪较少，所以切割的刀数也相对少些。在处理完手部后天葬师开始处理尸体的背部和胸部，也是如法炮制，先顺着人体方向割几刀，在将肉一绺一绺割下，但主要是切割肌肉和脂肪集中的部位。尸体在切割后，泛黄的脂肪和红色的肌肉以及白色的骨骼，在强烈的阳光下格外刺眼。但天葬师始终没有抬起过头，宽边的帽子和围着的纱巾遮挡了他的脸庞，我始终无法拍到无所畏惧无所表达的脸，但我相信，那该是一张怎样的坚毅和虔诚的脸庞。



观看天葬的有来自内地汉族地区的游人，也有诸如丹巴县的藏族——虽然他们也是藏族，但很多习俗却大不一样，所以他们也是一脸的惊奇。还有一些外国人，相信他们更是对神秘而有些血腥的天葬更是疑惑和好奇。

当天葬师的刀从尸体的后脑向额头切割头皮时，我大概距离他的刀锋只有3米，清晰地听见骨肉分离得声音和刀锋略钝的迟疑，白骨森森的头骨完整地呈现后，天葬师用刀尖很敲尸体的头盖骨——原来，我们的头盖骨有如此的厚度和密度，以至于天葬师尖锐的敲击声在山坡上响起，秃鹰听见这样的声音都聚集在离天葬台最近的一个山头上，嘎嘎地叫着，我回头看时，估计这是秃鹰的数量已有好几百只了。

终于，敲击声停顿下来，头盖骨豁然开裂——这样，秃鹰的尖喙才能吸食到尸体的脑髓。到此，一具尸体就基本割完了。尸体是卧在那块枕型的石头上的，我才知道那石头原来是帮助天葬师固定尸体的头颅，便于他的操作。最后天葬师在尸体的肩关节出麻利地旋割一刀，稍用力扭挫手臂，“咔咔”之声响过后，整个手臂已然顺从地反背于尸体后背之上。



同样的方法，一具稍胖的女尸也很快被肢解完毕，不同的是女尸的切割是从手臂开始的。


当最后一块肉从那具女性尸体上切割下来，天葬死用朝鹰的方向手一扬口里一声嘟哝（因为是藏语我不解说的什么），山头等待已久的秃鹰们一拥而下，有的从天上俯冲而至，有的沿山坡急速奔驰，从我的脚边冲过，翅膀鼓动的声音和叫声响彻整个天葬台。



我奇怪的是，尽管大多数的秃鹰都在天葬台上啄食，但始终还有一部分留守在上头上，神情严肃，这是鹰的约定吗？

还是另一种神秘的仪式？当秃鹰在进行灵魂与肉体的分离仪式时，一只肥硕的野兔在天葬台附近来回奔跑，也不惧生人的目光——它一定没有机会超脱俗世的欲望，也不会有机会享受天堂的幸福，只好把今天过得充实。



回到色达的住处，我才真正感觉额头、后颈和手臂疼痛难忍，一种被太阳灼伤的颜色开始一览无余的出现。心里还在回忆天葬台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但是有一点始终没有弄清楚：尸体最后的骨骼怎样处理呢？于是打电话问色达的一个朋友，他是汉族但一直在色达工作，很多同事也是藏族，他说：在鹰啄食完后，天葬师还要将骨骼收集起来慢慢捣碎，再裹上藏粑（音）喂食秃鹰。如此，一个完整的天葬过程才完全结束，死者的灵魂也随着那些振翅高飞翱翔云端的鹰而进入天堂，逝者安息，经声祈福。

草榴客

习俗不同吧，且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