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逝去的时光》（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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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柳云婷说什么都不想离婚，她觉得她的命如果不是张林当年从冰冷的河水里救起，她早就死了———死在了当年知识青年下乡插队的农村。如果她死了，也就没有了她的今天，她今天也不会成为现在的大学的副教授了，她的论文也不会得奖。可张林非得要离婚，三天两头的闹，柳云婷都忍了下来。       自从柳云婷把张林从农村接到了城里，张林在这三年里就没有好好地工作过，被几个单位都开除了。单位都是柳云婷托人找的，烟酒都送出去了不少。张林在每一个单位上都没有干过很长时间。单位领导都说他不好好工作，上班时间不是打牌就是聊天。和直接管他的领导都闹出了矛盾，还几次与人打架。每一次他都把人打伤了，都被派出所拘留过好几次了，医药费也赔了不少，可他现在还是一点没有改好的意思。柳云婷现在也不指望张林出去工作了，只要他不要在家里闹，她情愿就这样一直养着他。柳云婷她也不知道张林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他已经不再是她当年认识的那个阳光、善良、有进取心的张林了。         除张倩没有回城外，从农村回城的十几个人中，只有柳云婷一个人过得不算幸福，其他人都过的挺幸福的。         张倩没有回城，可她现在在农村过得也挺好的，夫妻二人办起了一个养殖场，成了老板老板娘，夫唱妇随。他们现在平均每年有一万多头猪出栏，他们还顾了二十几个工人和几个技术员。         张倩如果不是因为和村长的侄子茆春林谈恋爱怀孕了，她也一定回城了。张倩的父母知道了有回城的政策后，他们到荷花村找过村长几次，让村长放张倩回城。可那时张倩已经怀孕，同时她也爱着村长的侄子茆春林，不是村长不放她回城，而是她自己不愿回城，所以她就留了下来。几个月后，她就和茆春林结了婚，成了一个新家。张倩结婚时，她的肚子已经大了，是挺着个大肚子结的婚， 村里的人都好像看西洋景一样的来看她和茆春林的婚礼。         除了柳云婷之外，宋有德、张倩、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等十几个人一到荷花村，就被村长安排住在了生产队废弃的豆腐坊的两间空房子里。豆腐坊里长时间不住人，里面不但有一股当时浸豆子的酸水味，酸水味里还夹带有一股酸酸的霉味，很是刺激鼻孔里的毛细血管。不是村长有意难为他们这些知青，而是村里实在是没有空闲的房子安排他们这些人。村长说，等过些日子有空了，就帮他们用土坯、茅草重新砌一栋新房子给他们住，现在就让他们坚持坚持住这样的房子，克服一下目前的困难，发扬发扬吃苦耐劳的优良作风。        这些知青在豆腐坊里打扫了一天才把屋里弄干净，墙上用石灰水刷了一遍，屋里的酸霉味已经好多了，也没有那么重了。        柳云婷没有住在豆腐坊里，她被村长安排住在了槐花家里。        槐花家里就槐花一个人住。早些年，她的父母就都已经相继过世了，她又没有兄弟姐妹，孤苦伶仃的，她妈妈就生了她一个。她的父亲在她母亲死的前两年就已经过世了，她的母亲过世时她才十二岁，她是靠生产队里的救济和邻居帮忙她才长到这么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如果不是村里的人都帮她，她吃的苦还要多。        槐花虽然书读的少，小学都没有毕业，就读了一年的书，也认识不了几个字，可她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她做的虎头鞋是村里做得最好最漂亮的。槐花虽然皮肤不算白，但也不黑，她的脸蛋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她如果不是生在农村，天天被太阳晒，她的皮肤一定是又白又细腻，不会比城里的姑娘差的。村里很多个小伙子的父母都希望拥有槐花这样的儿媳妇，可槐花谁都看不上，她就看中了张林。        张林比槐花大几岁，就像哥哥照顾妹妹一样的照顾着槐花。槐花虽然不娇气，可她也挑不了一担水。一担水太重了，水井离她家又远，都是张林帮她挑。井水虽然有点咸，有点涩，可如果不从水井里挑水，就要到很远的河里挑水，河水比井水要远一倍还多的路。张林一般都是挑河水给槐花烧饭用，挑井水给她洗衣服和喂牲口。张林脚上穿的鞋子都是槐花帮他做的。张林的鞋还没有穿坏，槐花帮他把新鞋就做好了。         张林帮槐花做事是因为张林和槐花有着相同的命运，同病相怜。张林的父母死得也早，他的父亲在他三岁时就病死了，他的母亲也是病死的。不过，他的母亲死时，他已经大了，已经长到了十八岁，他已经能单独撑起这个家了，所以同情他的人就没有同情槐花的人多。        张林的母亲死时，他虽然已经长到十八岁了，可他也和槐花一样，就读了一年的书就不读了。不是他的母亲不让他读，而是他自己小时候对读书就不感兴趣，正好家里又穷，他的母亲也没有逼着他读，他也就读了一年书就不读了。学校里的老师看他聪明，还到他的家里找过他的妈妈，最后张林还是没有去学校。        张林虽然不喜欢读书，可他对武术感兴趣，他一直都跟着他的远房叔叔学武，他还在县里的体育比赛中拿过武术冠军。村里和他一样大的小伙伴一遇到与邻村的人打架了就会去找他帮忙，他每一次都能打赢别人，所以他在他村里的伙伴心目中是个英雄。        柳云婷住在槐花家里，和槐花也能有个伴，能相互照顾。村长这样安排不是特意为了照顾柳云婷才这样做的，而是村长可怜槐花，为了槐花能有一个伴才安排柳云婷住在她的家里的。柳云婷比槐花大几岁，又比槐花有文化，她知道的很多东西槐花都不知道，槐花听柳云婷说话觉得很有意思，有兴趣听，她愿意听柳云婷说话。柳云婷刚住到槐花家里时，槐花也把柳云婷当姐姐看，很喜欢这个从城里来她家里住的姐姐，柳云婷也一直都把槐花当妹妹看，就是槐花因为张林的事怨恨她了，她也一直都把槐花当妹妹一样，没有和槐花计较。        柳云婷住在槐花家里久了，也就知道了槐花对张林的意思。柳云婷刚开始住在槐花家里时，她只知道张林经常来槐花家里帮忙做一些家务，后来她从槐花的眼神里看出了槐花对张林不一般的情谊，这种感情绝不是一种感恩的感情。可她看张林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有理解槐花的意思。柳云婷还鼓励槐花直接向张林表白，劝槐花不要扭扭捏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槐花在柳云婷的鼓励怂恿下真的向张林表白了，可槐花第一次表白就吃了个闭门羹，使槐花伤心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过来。虽然张林拒绝了槐花，可槐花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她就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她说她除了张林谁也不嫁，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张林好。可张林他却喜欢上了柳云婷，他在宋有德和柳云婷分手后就大胆地向柳云婷表白了。柳云婷知道张林并不喜欢槐花后，她为了不伤害槐花，她也拒绝过张林很多次，可张林一直都没有放弃。柳云婷被张林从冰冷的河水里救起后也慢慢地对张林产生了好感，她经不起张林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最后还是同意了和张林的交往。        村里人都觉得张林和槐花才是最好的一对，门当户对的。村里人觉得张林配不上柳云婷，柳云婷是城里人，人又长得漂亮，她是不会看上张林的。可最后张林却娶了柳云婷，这是村里人所没有想到的。        张林一直都把槐花当妹妹看，他拒绝过槐花很多次，每一次都把话说得很清楚。张林觉得柳云婷不但人长得漂亮有气质，而且还有文化有见识，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是他心目中应该娶的妻子。即是柳云婷没有到荷花村，张林没有见到过柳云婷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娶槐花做妻子。         张林就一直没有把槐花当过结婚的对象，不过他虽然拒绝槐花，可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帮助槐花做事，他也同情槐花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人，就一直把槐花当妹妹，当妹妹照顾着，所以槐花才一直有个错觉，觉得张林是喜欢她的，因为有了柳云婷，张林才移情别恋，才开始变心的，其实就不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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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宋有德、张倩、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柳云婷等十几个人一起来荷花村插队，他们都是一个学校的高中同学。虽然他们多数不是同一个班级的，但他们相互都认识，只有宋有德和柳云婷是高中同一个班级的。
       宋有德和柳云婷他们俩在班级上的成绩也都是最好的，宋有德还是班上的班长。柳云婷虽然不是班上的班长，可她成绩很好，而且她的性格也好，同学们和教过她的老师们都很喜欢她，她也很受学校领导的重视，如果不是因为有知识青年到农村插队再改造这个国家政策，她就被学校保送到北京的某某名牌大学里读书去了。
        宋有德在学校里就很照顾柳云婷，同学们也都说他们俩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没有任何人比他们俩更适合做夫妻了。现在宋有德和柳云婷又一起插队在了荷花村，他们能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谈恋爱。可柳云婷她万万没有想到宋有德为了他的前程会娶了县长的千金蔡金娣，会把她抛弃了。她被张林从大河里救起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怀着两个月的身孕，是槐花从大集镇上买的打胎药帮她把胎打了，还一直像姐姐一样地照顾她，一直照顾到她身体完全康复，离开荷花村才正式结束。
         高考恢复后，柳云婷和茆玉明、陈霞、陈金龙、沈元清都考上大学，只有汪琳、张倩和其他几个人没有考上大学。虽然他们几个没有考上大学，但他们回城后现在都过得挺好的。汪琳和其他几个没有考上大学的人都会吹拉弹唱，是一帮文艺青年，他们回城后都到了文艺宣传队里工作，现在他们中已经有两个人都成了文艺明星。
        张倩也会唱歌，而且是他们这些人中唱得最好的，可她就是因为和茆春林结了婚没有回城，她才没有能到文艺宣传队里工作，如果她回城回到文艺宣传队里，她是最有实力可能成为文艺明星的。
         除了柳云婷之外，其他几个考上大学的人离开荷花村都是欢呼雀跃的，只有柳云婷考上大学后是满面愁容，依依不舍的离开的荷花村。她和槐花就像亲姐妹一样，她舍不得丢下槐花，更舍不得和张林分开——虽然她答应槐花，在她有能力的情况下一定来接走张林，把张林带到城里和她一起生活，可她离开荷花村时，她还是舍不得暂时的和张林分开。
        柳云婷离开了荷花村，槐花照顾她的任务才算正式的结束。柳云婷比槐花大几岁，本应该柳云婷照顾槐花才对，可就因为柳云婷跳河这件事，她们俩的角色就交换了。其实柳云婷也不是一个娇气的人，她什么都能做，农村的活她什么都会学着做，可槐花就是不让她做，把她当妹妹一样地娇惯地养着。槐花从小吃的苦就多，家里的一些家务活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她也没有觉得辛苦，没有觉得累。她愿意把柳云婷当妹妹一样的娇惯地养着。
        在感情上，柳云婷还是一直把槐花当妹妹一样。槐花崇拜柳云婷有文化、气质好、皮肤好，人又长得漂亮。她把柳云婷当明星姐姐一样崇拜，却把柳云婷当亲妹妹一样娇养着，不让柳云婷干一点家务活。柳云婷就是在生产队里干活，也都是张林和槐花帮着她一起干，她在生产队里真正干的活就不多，都是别人帮她干了。
        柳云婷后悔和宋有德一起去县里参加全民体育比赛。在县里，宋有德认识了县长的千金蔡金娣。蔡金娣虽然长得不算漂亮，可她长得也不难看，气质倒是很好，她的气质可能就是来源于生长在县长的家庭环境里的缘故吧。再说蔡金娣有了县长千金这层光圈，人就是长得不漂亮也变得漂亮了。
        柳云婷和宋有德、张林、沈元清他们一起一共参加了两次这样规模的体育盛会。柳云婷和沈元清参加两次比赛都没有拿到过名次，倒是宋有德拿过两次长跑的第二名。虽然宋有德拿过两个第二名的名次，而他却不是他们一起去参加体育比赛的人中最好的成绩，最好的成绩被张林拿了。张林一次拿了一个武术比赛项目的冠军，一次拿了一个武术比赛项目的亚军，他才是村里最耀眼的明星。
        宋有德和蔡金娣在第一次参加比赛时他们就认识了，是蔡金娣先追的宋有德，她是看上了宋有德的风流倜傥和口吐莲花、口若悬河的口才。宋有德后来在大家的眼中虽然是一个伪君子、小人，可他长得确实不错，人又健谈，很受大多数女孩的喜欢。当然了，如果宋有德长得难看，他就是再健谈，蔡金娣也不会看上他追求他了，毕竟蔡金娣是县长的千金，是见过世面的人。
       柳云婷、张林、沈元清、宋有德他们几个人第一次去参加县里的这种规模的体育比赛，宋有德只是和蔡金娣有了联系，还没有正式的交往，是他们几个人第二次参加这种体育比赛后，宋有德才把柳云婷抛弃的，才正式和柳云婷提出分手。
        蔡金娣也就参加过两次体育比赛，她都参加了一万米的长跑，还在第一次时就得了个女子组的第三名。却巧，她参加的两次体育盛事，也是宋有德他们几个人参加的这两次，而且也正好宋有德两次都得了个男子组的第二名。宋有德和蔡金娣他们俩一起上台领奖时就这么认识了。不过他们俩第一次上台领奖还没有过多的亲密接触，就是认识了罢了，他们俩是第二次参加比赛时才好上的。第二次参加万米长跑比赛，虽然蔡金娣没有拿到名次，可宋有德却又拿了一个第二名。蔡金娣为了给宋有德庆祝，她单独请宋有德吃了一顿饭，又送了一块很昂贵的手表给宋有德作为定情礼物。宋有德经不住诱惑，他回到荷花村就和柳云婷提出了分手。
       柳云婷心想，如果他们不参加这两次全民体育比赛的盛事，宋有德就没有机会认识蔡金娣，蔡金娣也不会看上宋有德，追求宋有德了，这样宋有德就不会为了他的前程而娶了他并不爱的县长千金蔡金娣。可有时候，柳云婷又觉得她很幸运，是上帝的旨意安排了他们一起来荷花村插队和参加这两次全民的体育比赛盛事，让她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让她不至于错嫁了人，那才会后悔终身，她觉得她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槐花在大集镇上买打胎药的事被荷花村里的人知道了，村里的人一直都怀疑槐花买打胎药是为她自己打胎用的。张林没有娶槐花，和柳云婷结婚，村里的人还一直都在骂张林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把槐花的肚子弄大了又抛弃了槐花，槐花还为了他把胎都打了，骂他就是个现代的陈世美！从此张林就被村里的人孤立起来了。张林为了帮柳云婷保住声誉，他又没有办法去向村里的人解释这件事，就一直被村里人误解着。可张林他没有觉得委屈，他觉得为柳云婷和槐花背个黑锅他不委屈，他也一直觉得他欠槐花的。其实他哪里是为槐花和柳云婷背黑锅，他实际上是在为宋有德在背这个黑锅。他和柳云婷在村里结婚时，他请了村里很多的朋友和亲戚，可他请的村里的很多朋友和亲戚都没有参加他的婚礼，都是因为他没有娶槐花的缘故。
        张林在大集镇荷花村时，他可是个民兵排长，也是村里的劳动标兵，他经常的受到镇长和村长的表扬。他为人善良、朴实、勤劳，人也长得帅气、阳光，他平时还积极的为村里人做一些好事。村里的几个姑娘都为他争风吃醋，都想和他好，都愿意嫁给他。他和柳云婷结婚时，村里的几个姑娘都伤心地哭了，槐花还为他殉了情，吃了不少的安定药片。还好，槐花吃药被人发现得早，槐花被救活了过来，不然张林和柳云婷会因为这件事而后悔、遗憾一辈子。
        槐花自从自杀被救后，从她的眼睛看上去，已经变得没有以前那么聪明了，不过槐花还是那么好看。现在槐花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瘸子，后来她和瘸子也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也挺美好的。
        槐花嫁的这个瘸子虽然是个残疾人，但他却残而不废。这个瘸子他可是村里的秀才，他还出版了一部很畅销的小说呢！瘸子一直都很喜欢槐花。在他上学时，也有女生羡慕过瘸子的才华，崇拜过他，对他好感过，这个女生还说一定要嫁给他呢！瘸子却让人意外地拒绝了这个女生，其实瘸子就是心里早就把槐花当作他的梦中情人了，只是他是残疾人的缘故，他没有勇气向槐花表白。瘸子除了腿有点瘸外其他方面还挺好，性格善良温和，人长得也不难看。
       瘸子现在对槐花还是一直挺好的，这让柳云婷和张林心里还有个安慰。柳云婷和张林一直都为这件事愧疚着，觉得他们俩对不起槐花，让槐花嫁给了一个瘸子。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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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有几个同事也劝柳云婷离婚算了，不要再这样受张林的折磨了。这些劝柳云婷离婚的教授、副教授都是和柳云婷一样，是从这所大学的学生一步一步走到成为这所大学的教授、副教授这样的位置上来的，他们理解柳云婷这一路的艰辛，都为柳云婷的婚姻遭遇感到惋惜和气愤。他们都觉得柳云婷和张林这种没有救的人在一起就是死路一条，是没有盼头的。而且他们觉得，现在是张林自己要求离婚的，又不是柳云婷先提出要和张林离婚的，这不算对不起张林和槐花。他们一致认为，感情归感情，恩情归恩情，这是两码事，不能拿感情去报恩，两口子过日子不能说为了报恩就凑在一起。他们说，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首先两口子得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才行。张林在家里这样闹，这就是张林对柳云婷没有感情了，两个人何必还要绑在一起痛苦呢。他们这样想也没有什么不对，两口子过日子确实不能少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不然凑在一起也难有幸福之说。
         柳云婷的同事们还觉得，柳云婷现在是大学副教授，张林不但是个农民，而且还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他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是没有办法改变得了的事实。可柳云婷她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张林和她的矛盾不是文化上的悬殊。张林小时候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可他是个要求上进的人。张林在认识了他们十几个知青后，他已经学到了不少的文化知识。他从书店里买了很多的书回去，每天夜里都在自学课本上的内容，遇到不懂的地方就会到豆腐坊去问他们十几个知青，他已经把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程都学完了。所以说，张林虽然不是从学校里高中毕业，没有一张正规的文凭，可他也不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柳云婷说，她当时也是看中了张林的上进心和聪明才愿意嫁给他的，不单单是因为她看中了他的善良、勤劳和阳光、帅气，也不是完全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更不是被张林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她才会和他结婚的。而是她真的看上了他，他也爱她，两个人相互的喜欢。张林身上确实有很多的发光点，如果她不是真的看上了他，他就是再怎么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也没有用。她说她不会傻到用婚姻来报恩的。
       可柳云婷的同事们却说，即是他们两个人有感情，那也是以前，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能说以前他们两个人有感情现在他们还有感情，或许他们之间现在就剩下感恩的那一点点的感情了，已经没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很微妙的感觉，至少说张林已经对柳云婷没有了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闹着要和柳云婷离婚的。同事们都劝柳云婷不要再这样优柔寡断，磨磨蹭蹭，藕断丝连了。劝她赶快和张林离了婚的好，趁张林现在自己提出要求离婚的这次机会，劝她不要把这次机会失去了再后悔。
         柳云婷说什么都不肯和张林离婚，她不想和张林离婚不单单是因为在她当年最困难的时候，是张林和槐花帮了她。而是她自己过不了良心这一关，她不想忘恩负义，所以她才不想离婚。
          柳云婷觉得，张林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张林现在有某种她不知道的因素才要和她离婚的，张林或许是为了她好才想和她离婚的，只是张林没有说出来罢了。
         柳云婷觉得，张林不是坏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他也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陈世美”。再说了，她也不想违背了她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她自己当年的誓言。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她离开荷花村上大学的那天：她在村口时，槐花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姐啊！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以后你有出息了千万不能看不起我张林哥！你看不起我槐花不要紧，我就是一个农村土得掉渣的农妇，又不识几个字，没有什么能耐。你如果告诉别人你在农村插队时认识我这么一个人，那样会丢你面子的。可我张林哥他却不一样，他可是个有能耐的人。只要你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你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能丢下我张林哥，我把张林哥就交给你了！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你就想想现在的我们。我现在也只有嫁给瘸子，有了一个家后，张林哥才会安心地和你好好的过日子，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千万不能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对你的好。你不是说要报我的恩吗？我也不要你对我报恩，你对我张林哥好了就是对我报恩了，我会记着你的好的！······”
         在村口，槐花把她说的这些话对柳云婷重复说了好几遍，她就怕柳云婷把她叮嘱她的这些话给忘了。柳云婷怎么会把她的这些话给忘了呢？她已经把槐花的这几句话深深地刻在了心里，不是因为槐花重复说了好几遍的缘故，而是她本来就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告诉她：受人滴水之恩，甘当涌泉相报。从小到大，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不管受了别人多大的恩惠她都一直记着，只要有机会，她都会去报恩。她就是报不了这个人的恩，她也会记着，她一直都是怀着报恩的心态生活和回馈这个社会的，所以她才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很多人的爱戴，同事们才这样对她好，才这样关心爱护她。
         柳云婷虽然平时也觉得槐花没有读过几天书，没有什么文化，说话有点唠唠叨叨的，有点啰嗦。可在槐花送她去大学，在村口分手的那天，槐花也把她要叮嘱她的话对她重复说了好几遍，可她那天一点都没有觉得槐花啰嗦，没有觉得槐花唠唠叨叨的。她觉得槐花那天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像一个没有读过几天书的人能说得出来的。最让她感动的是槐花为了她自己所爱的人会作出牺牲她自己的幸福来成全他人，她反而觉得槐花像个谦谦君子，槐花的形象在她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变得高大伟岸起来了。
         槐花的无私和善良让柳云婷对人性的理解又进步了，又深刻了一些。她本来觉得：人的善良与否，有爱心与否和自私无私与否都于他有没有拥有一定的文化知识无关，这虽然不是人与生俱来的自私和无私，可人的善良，后天是能培养得起来的。柳云婷她虽然自己很善良，有一颗感恩的心，可她一直都不相信三字经里所说的“人之初，性本善”。因为她觉得一个孩子刚刚生下来时，没有人教他善与恶，当你把食品给了一个孩子的时候，如果你再想从孩子的手里要回这些食品时，孩子就会哭闹，这就是人性的恶，是人与生俱来的恶，是人性的自私，是人的天性。她一直觉得自私才是人的天性。她虽然知道“人之初，性本恶”这个道理，可她现在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人在环境的影响、改造下有变成善良、无私的能力的。
        柳云婷觉得她要信守承诺。她当年在荷花村村口时答应过槐花：她说她将来有了出息一定不会忘了槐花和张林对她的好，一定不会丢下张林不管的，就是张林将来再没有出息，再怎么不好，他是她的恩人，她会一直记在心里的。在村口分手时，她说，现在她只是到城里去读书。虽然她已经结婚了，可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和能力带着张林，等她哪一天有能力了，她就会来村里接走张林，带张林去城里和她一起生活。她说她一定不会食言，也一定不会失信于槐花的。
        柳云婷有一个男同事叫陈永高，他在她考进了大学一进教室门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
        为了她，陈永高也一直都没有结婚，从大学同学一直到成为大学里的同事。为了追求她，他一直都守护在她的身边。他曾经接到过几所其他大学的聘书，聘请他去教书，承诺他的待遇都比现在这所大学给他的待遇好，他都没有去，他这样做也算是对柳云婷痴情了。柳云婷虽然对陈永高的印象也不坏，可她心里已经有了张林，并且她已经结婚了，所以她也一直没有去理陈永高，一直都把陈永高当一般的同学，后来的一般同事对待。她曾经不止一次明确地告诉过陈永高，她已经结婚了，可陈永高还是顽固不化，一直痴心不改地追求着她。
       虽然陈永高追求柳云婷追得也紧，一直锲而不舍，他有事没事经常的会到柳云婷的办公室里去来转转，献献殷勤。可柳云婷也一直没有越雷池半步，不是她不敢越雷池，而是她就不是那样的人。她觉得，张林虽然没有陈永高有文化，没有陈永高这么好的工作和社会地位，但张林身上有很多的发光点是一般人所不具有的，她觉得只有张林才是一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男人，她觉得只有和张林这样的人过日子，她才过得踏实，有安全感。她不需要张林多有文化，赚多少的钱，有多高的社会地位，她现在是真心的喜欢张林这个人。
        在别人眼里，陈永高长得也不错、阳光帅气，身材高大伟岸。而且陈永高又有文化，是大学里的副教授，柳云婷又和他在一起工作。如果拿张林和陈永高相比，陈永高才是柳云婷最合适的结婚对象。可柳云婷一直觉得张林身上的很多发光点是陈永高所不具备的，她觉得，张林比陈永高优秀多了。再说了，她和陈永高已经从大学同学到大学同事这么多年都下来了，陈永高也追求她这么多年了，她对他也没有一点心动过，她对他甚至连了解都说不上，更谈不上什么感情了。
        柳云婷和陈永高以前在学校里做同学时，他们一直都是坐在同一个班级里学习的，她只知道陈永高是一个学习很用功的人，是一个有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的人。他追求她这么多年也没有放弃，她当然知道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目标的人了。对于他其他的事情，她就真的不知道了。不是她没有能力知道，也不是她没有办法知道，而是她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陈永高很多的事情，因为她就不想去了解他的很多，不单是因为她已经结婚了，而是她觉得她从没有看上过他，不管他有多优秀。她想她已经有了一个她想厮守终老的人了，她不想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当然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了解他的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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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云婷和张林结婚时， 除了宋有德外，张倩、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等十几个人都在他们的婚礼的现场，他们见证了柳云婷和张林从恋爱到结婚的全过程。他们十几个知青都看好柳云婷和张林的婚姻，他们觉得柳云婷和张林一定会过得幸福的。柳云婷的父母也从城里赶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虽然他们内心不怎么愿意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农村孤儿，可不管怎么说，柳云婷可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他们就是再不愿意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嫁到农村，他们还是会参加女儿的婚礼的。
       柳云婷不但是她父母最宝贝的女儿，而且她还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的父母生了她之后就不想再生了。她的父母觉得就生一个女儿也好，这样就能把他们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柳云婷一个人的身上，让她能受到最好的教育，最贴心最温暖的爱护。她的父母虽然对他们的女儿嫁到农村是不太情愿的——不太愿意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农村人，而且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农村人，而且张林又没有读过几天书，他们担心柳云婷和张林将来在生活中会出现矛盾，担心他们在思想观念上和理解事情的层次上有所不一样，会有分歧。可他们都是知识分子，他们懂得尊重柳云婷的选择，虽然他们的内心不是很乐意，可他们是不会干涉他们女儿婚姻的自由的，所以他们在任何人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高兴的情绪，还表现出了他们对张林的完全满意，祝福他们的婚姻。
        一起来荷花村插队的这十几个知青也都一致认为柳云婷和张林的婚姻一定会幸福的，他们对柳云婷是最清楚最了解的：柳云婷本来就温柔贤惠，将来一定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妻子；张林又聪明对柳云婷又体贴，只要张林努力，他将来也一定有出息；他们一致觉得，柳云婷虽然出生在城市，张林出生在农村，他们的生活条件、社会地位似乎有点悬殊，张林又没有读过很多的书。可是他们看张林那么聪明，那么努力求上进，他已经把小学到高中课本上的课文都学完了。他们想，如果有人辅导他大学课程，他们相信张林也可以把大学的课程都学完。可他们自己也都只是高中毕业，哪里会大学的课程呢，更不用说去辅导张林了。张林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努力，他们看好张林。如果张林也和他们一样出生在城市，从小再好好地读书，张林不会差于他们十几个知青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即是现在这样，张林也不差于他们十几个知青中的任何一个男人。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林和柳云婷的婚姻过得会不幸福，这真的让他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一天， 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五个人商量好一起来看柳云婷，他们看到张林后，他们就对张林失望了。他们先到柳云婷的学校里找柳云婷，柳云婷也正好在她的办公室里，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五个人对柳云婷说，他们要到柳云婷的家里看看，参观一下柳云婷和张林共同打造的“小窝”。他们五个人就是不说要到柳云婷家里看看，柳云婷也会带他们到她家里去的，哪有客人来了不到家里去坐坐的道理呢？当柳云婷带着他们五个人一起回到家，他们把门打开后，他们看到张林一个人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张林把腿和脚都跷在茶几上，正悠闲地磕着瓜子，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瓜子壳，家里弄得就和垃圾场一样。如果家里不是柳云婷每天回来收拾，她的家里就真的成了垃圾场了。
       张林看柳云婷带着几个人进了屋，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又继续看电视了。张林看到他们五个当年一起插队的知青来访一点都没有表示出欢迎，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他又盯着电视看了几分钟，然后招呼也不打就径直开门离开家出去了。——这是学校分给柳云婷的一室一厅的小套间。虽然房子的面积不大，除了地上刚刚被张林吃下来的瓜子壳外，可是家里的其他东西还是被柳云婷收拾得有条有序，该擦的地方被柳云婷擦得窗明几净一层不染的。柳云婷说，等再过些年，等她有了足够的积蓄，她想再换一套三室一厅一橱一卫的大房子，到时候再生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家中就热闹了。现在她说她不想有孩子，现在就是有了孩子也没有人带，张林又没有父母，她自己的父母年纪也都大了，又不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没有办法帮她带孩子。就是她的父母来了也没有地方住，总不能说天天让两个老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自己就是愿意睡在沙发上，把床铺让给她的父母睡，张林也不一定就愿意。再说了，她的父母愿不愿意帮她照顾孩子，她还不知道呢。当初她告诉她父母说她要和张林结婚时，她的父母不是没有告诉过她，他们担心她和张林结婚后可能会出现的事。现在她父母的担心的事已经真的出现了，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和她的父母提出帮她照顾孩子的事。她更不指望张林现在会帮她带孩子了，她现在就是生了孩子也不放心给张林照顾的，她只求张林现在在家里不要闹她就满足了。她虽然对张林现在的样子还没有完全失望，还抱有一丝丝的侥幸——但愿张林就像一个孩子在撒娇一样，过了这一阵就会好起来了，可她现在真的不敢冒险去指望张林能帮她一把，能带好孩子。
        柳云婷到厨房看了看家里冰箱，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菜都没有。她又摸了摸电饭煲还是冷的。她说带他们五个人去饭店吃饭，可他们五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不想去饭店里吃饭。他们说，在家里烧饭好，又经济又实惠，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聊天也不受外人的影响，一顿饭高兴吃多长时间都可以，这样还可以重温一下当年在荷花村插队时在一起吃饭的感觉。
       柳云婷把米淘好了放在了电饭煲里，放上水，插好电源，她这才下楼去买菜。还好，菜场离她家不远，就隔了一条马路。他们六个人一起跑到马路对面的菜场买回了很多的菜，大部分买回来的菜都是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付的钱，柳云婷不要他们付钱，可他们都帮柳云婷付了，弄得柳云婷很尴尬。这些买回来的菜够他们几个人一起吃上几天的，可他们五个人就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张林和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又不是不熟悉，他自学小学到高中课本上的内容时，他们这些知青都很愿意帮他，他们都是张林的义务老师。虽然张林很聪明，如果没有他们这些知青无私地帮助他，他也不会在三年之内就把小学到高中的课程都学完的。现在他们五个人来他家，他就跟没有看到他们五个人一样，就径直出门去了，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们五个人进门时都和他打了招呼，他就跟没有听到一样，还是径直离开了，这实在是让他们五个人对张林失望透顶。
       他们一起插队的十几个知青早就听说柳云婷把张林带到城里后他们两口子之间发生的事了。他们这些知青都想来看看柳云婷，由于他们中一些人工作太忙或临时有事没有能一起来看柳云婷，就陈霞、茆玉明、陈金龙、沈元清、汪琳五个人正好有时间，所以他们一商量就约好一起来了。他们来看望柳云婷本意是来劝说张林的，劝张林不要在家里和柳云婷再闹了，他们希望能劝柳云婷和张林两口子能好好地过日子，可他们现在看到张林这样对他们，他们实在是没有信心再开口劝他们两口子再好好地过下去了。他们五个人和柳云婷一起吃饭时也就没有再多说张林和柳云婷之间的事。张林所做的事实在是令他们失望，他们都觉得柳云婷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早点离婚的好。
       柳云婷也希望她回到家时能看到饭已经烧好了，张林正在炒菜，这将是她多么奢望看到的画面！有时她做梦也会梦到这样的情景，等她醒来时，她知道她就是做了一个梦而已。现在她只要张林能这样一直留在家里不和她闹，不再折腾，让她能过得安静，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她也就知足了，她已经不再奢望其他的了。可张林还是三天两头的和她闹，非得要和她离婚。她问过张林很多次，为什么一定要和她离婚呢，她有哪些做得不好吗？可张林每一次都说她很好，就是他不想和她一起过下去了，没有其他的理由。
        柳云婷现在虽然说不是每天都有她该为学生上的课，她可以休息的时间还是挺多的，可她还是觉得每天都很累，身心俱疲。有时候她一个人在家或在办公室里静下来的时候，她也在想，她不知道她这样的生活她到底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她到底能不能一直这样忍受下去，她会不会违背了她当初的誓言。她虽然还在坚持着恪守着她自己的信念和誓言，现在她也变得没有了信心。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所做的是否已经是正确的了，她怕她哪一天真的会做出愧对槐花的事情来，对槐花失信。

饕餮先生

菜鸟书虫 发表于 2017-6-7 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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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楼主小说！欢迎继续！

菜鸟书虫

饕餮先生 发表于 2017-6-7 18:55
欣赏楼主小说！欢迎继续！

谢谢版主抬爱！

菜鸟书虫

                                                                                               （五）
       张林还是三天两头的闹，这样的日子柳云婷过了两三年，现在她又挺过了半年多这样难熬的日子。
       张林对柳云婷说，如果她不答应离婚，他就这样一直闹下去。柳云婷是真的受不了张林这样再闹下去了，她觉得她再忍受这样的煎熬，她就是不被张林逼死也会被他逼疯掉的。
       即是张林这样的闹，柳云婷还是没有离婚，可有一件事让她再也忍无可忍了，她决定和张林离婚。这次就是张林不想离婚，她也要和张林离婚。
        一天，柳云婷给学生上完课，她疲惫地从办公室里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给张林烧午饭，当她走到家门口即将要去开门时，她听到屋里一男一女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当她开了门后，张林和这个女人还是旁若无人似的在嬉笑打闹。
        柳云婷没有想到张林竟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在家里和她闹，她也忍了，他现在尽然做出这种没有羞耻的事来，他太让她失望了。她从没有感到对张林这样失望过。当她开门后看到张林和这个女人还在嬉笑打闹，她差一点就被张林气昏了过去，她又差一点就做出一件不理智的事情来：她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又放了下来，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她的愤怒和冲动。不过，她决定和张林离婚，她再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她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回学校去了，她说她要住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她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
       她回到学校办公室后就拟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学校分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归她，家里的积蓄归张林，张林还可以暂时住在现在她的房子里，让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有了工作租到了房子后再搬出去住。她还是不想把学校分给她住的房子分给张林，即是她愿意把学校分的房子让给张林，学校也不一定愿意。因为这一室一厅的房子是学校分给她住的，如果她离开这个学校，不再在这所学校教书了，她还是要把房子还给学校的。
        可让柳云婷感到意外的是张林什么都不要，张林说，他是这次离婚的过错方，他什么都不要，不管是房子还是家里的积蓄，他都不会要的。等他有了工作，有了住处，他就会搬出去住。
        可柳云婷不想让张林离婚后一无所有，她虽然决定要和张林离婚了，可她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她担心他没有工作，在他们离婚以后他会没法生活。
         她想，他离婚后还是需要找女朋友，还是要结婚的。如果他和他现在正在好的这个女人结婚，他是需要钱结婚的，她不忍心看着他因为没有钱而结不了婚。她虽然要和他离婚了，可她还是想让他能有一个正常人的正常生活。
        几天后，他们真的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她和他拿到离婚手续后，她还是把家里所有的积蓄硬塞给了他。

        张林和柳云婷离婚后，张林虽然没有立即搬离学校分给柳云婷的房子，可他在离婚后就不怎么回这个“家”了。柳云婷也不知道张林整天的出去，他到底是做什么了。她问过他，可张林不愿告诉她。张林既然不想说，她也不想再多问了 。她猜，张林大概是出去找工作和找房子租了。

       柳云婷在和张林离婚后，柳云婷的生活反而比以前规律了，生活上虽然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可她再也不用担心到家后看到家里被张林弄得一塌糊涂，再也不用担心张林会和她吵架了。
        可张林离婚后的生活就和他以前的生活真的不一样了，他整天的都会不在家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了些什么。
        有时候，柳云婷给学生上完课，她会下班回家烧饭、洗衣，她看到张林换下来的衣服，她还是会帮他拿去洗了——她已经习惯了，她在法律层面上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地关心他，她还是担心他的饮食起居。当她回到家里看张林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担心他在外面闯祸，担心他的安全。她有时候看到他不在家时，她会没有心情去烧饭、洗衣，她的情绪会莫名其妙地低落，她会折返到学校的食堂里吃饭。如果她碰巧在家里遇到张林在家里时，她就会在家里烧饭，她会烧两个人的饭，帮着张林代烧一份。不过，他们离婚后，她在家里能遇到张林的次数连在他们离婚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她很少在家里能遇到他了，再也不像在他们离婚前，她回家后能天天看到他待在家里。
       她发现张林在离婚后就好像真的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有时在家里能发现张林换下来的衣服上都有泥点子。她猜想，张林一定在外面有一份与泥水打交道的工作，她想到这些，她会莫名的开心，她觉得她和张林的离婚对于张林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张林又变得在荷花村时一样勤劳了。他们虽然因为他的出轨而离婚了，可她看到张林的变化，她的心里还是好像得到了一些许的安慰。
       几个月后，张林就从柳云婷的家里搬出去住了。
       柳云婷也不知道张林住到了什么地方，她在路上也遇到过张林，也问过张林几次，问他住哪里了，可张林怎么也不肯告诉她，他住到了什么地方。她看张林不愿意告诉她，她也就不再问他了。
        
        张林和柳云婷离婚后，他在搬离柳云婷房子前的几个月里，他虽然没有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可他也真的如柳云婷猜想的一样，他一点没有闲着，他每天都会出去转悠转悠，看到有人需要打短工了他就会去帮人家做上一两天，赚几个小钱，几个月下来，他除去必要的开支后，他也赚了一百几十元的钱了。
        他想用他赚的钱和柳云婷硬塞给他的钱加在一起做些小生意。他想，等他有钱了，他再把柳云婷给他的钱还给柳云婷，他真的不想用她的钱。
         他看到别人做生意都发财了，那些人都有一辆不错的自行车，他们的手上都戴有上海产的手表。他看他们的口袋里随便都能掏出很多的钱来。他很羡慕他们那些做生意发了财的人。他想，他也会有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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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光阴似箭，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又两年的时光就已经过去了。柳云婷又一篇论文获了奖，她也从副教授变成了教授，她的事业可谓是春风得意，一马平川。
        一个腊月的午后，天上灰蒙蒙的，好像铺覆了一层黄土似的，风刮在脸上有点刺骨的痛。
        柳云婷上身穿了两件毛线衣，下身穿了一条很厚的毛线裤，身材显得已经有些臃肿了，可她还是没有觉得特别的暖和，她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她很喜欢的青黑色的长风衣。——今天她要去商城买几套新的保暖内衣，去年买的保暖内衣洗过几次已经缩水了，不过，将就点还能穿，可她不准备再穿这些已经洗缩水了的保暖内衣了。
         商城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她在商城里玩了近整个一下午，饱了眼福。冬天的白天有点短，她要到天黑前才离开商城。她临离开时才买了四套保暖的内衣，两套是她自己的，两套是男式的。
        她在靠近商城的熟菜店里买了几个熟菜。她今天已经跑了不少的路，已经有点累了。她今天回家不准备再烧菜吃，就买点熟菜回去热一热算了。
        她今天也没有骑车，她想步行。室外太冷，她也想锻炼锻炼身体，同时还能减减肥，她的身材已经走样了，很多同事都说她和张林离婚后胖了起来。确实，她和张林离婚后的这两年里，她的身上长了不少的肉，她称过了，比以前已经重了有十几斤。
        她想步行，不单单是因为她要减肥，锻炼身体。再说了，穿着长风衣也不方便骑车，风衣的角容易被风裹在自行车的链条里。风衣弄上车油不好洗，使劲洗，风衣就会褪色的，这样风衣就不能再穿了，所以她决定步行去商城。
        她喜欢的这件风衣虽然已经有好几年了，可颜色还没有怎么褪色，还和新的差不多。——这件风衣还是她去荷花村接张林回到城里的那一天买的，是张林帮她付的钱。她本不想要张林替她付钱的，可是张林非得要帮她付。张林说，结婚后，他还没有在城里帮她买过一件衣服呢，就让他有为她买一次衣服的机会。因为这件风衣柳云婷一直没有怎么穿，所以颜色就没有怎么褪色，她看风衣还好好的，没有坏，买的时间虽然有点长了，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她还是一直没有舍得丢掉。
         再有，她今天正好也没有课，时间充裕，所以更用不着骑车，步行也不要紧。她也想去商城里好好地逛逛。今天，她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更不用担心自行车在商城外面被偷了，她已经被偷了两辆自行车了，所以她今天选择步行。
        她今天去商城的时候，天气虽然冷，可风刮得还不算大。可当她从商城回来的时候，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刮得尘土满天，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风虽然大，尘土满天飞，可她无意间看到路上一个衣衫褴褛得像乞丐的人很像张林。如果不是有水泥灰浆沾在张林那褴褛的衣服上，她一定会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个乞丐，不会认出眼前的“乞丐”就是张林的——张林在搬离学校分给她的房子前衣服上就是这样的水泥灰浆，所以她才不会把眼前的这个衣衫褴褛的人看着是“乞丐”。
         她拉了拉围在脸上的围巾，把露出的半个脸又多遮住了一点点。她急步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张林时她慢了下来，注意地看了看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都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眼前的这个衣衫褴褛得像乞丐的男人果真是张林——他哪里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阳光、帅气的张林呢？——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变得又黑又瘦，一脸的憔悴。
        张林怎么会变得这样落魄了呢？她又拉了拉围在脸上的围巾，把遮住的大半个脸遮得更多了——她怕他看出她是谁，怕他看到她已经是满是泪水的脸。她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跟在张林的后面，不过，她还是和张林保持着一定距离，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跟在他的后面，她也不想把他跟丢了——她想到他的住处去看一看，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不是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的窘迫。如果张林发现她跟在他的后面，他是不会带她去的，不会让她看到他现在生活窘迫潦倒的样子的。他从搬出学校分给她的房子后，他就没有了音讯，他一定是有意识的在躲着她，不想让她知道他在和她离婚后，他生活的窘迫潦倒。
         张林开门后，他发现柳云婷站在他的身边，吃了一惊，面露尴尬。
        张林这样的窘态，柳云婷也是第一次看到过。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她也不希望看到张林这样的窘态，给张林难堪，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不过，张林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解释说，这是他临时租住的地方，他的家不住在这里，他也不常来，所以房间里才被弄得这么乱，没有好好地收拾。
          柳云婷拉下了围在她脸上的围巾，湿润的长睫毛沾在一起还没有完全散开，可她的眸子还是那样的透彻明亮，这是张林看到过的所有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双眼睛，配在柳云婷那一张像鸭蛋一样椭圆型的脸上相得益彰。
          柳云婷知道张林是因好面子而在撒谎，她也不必立即就击穿他的谎言。可她还是径直进屋看了看。她刚刚在张林开门的一霎那已经看到房间里的一切了，不过，她还想再看个仔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再进到房间里看看。房间里那么的脏乱，这又不是什么西洋景，有什么好看的呢？——这样的房间哪里是像能住人的地方？这分明就是一间二十几平方米堆放杂物的仓库——甚至连仓库都不如，仓库还没有这样的脏乱。
       张林睡的床铺和其他杂物都堆放在一起，就一张供他吃饭的小桌子放在床铺的前面。张林吃饭也用不着凳子，只要坐在铺上吃就行了——再说了，他也没有凳子可坐。房间里到处是垃圾，被子也破了，雪白的棉絮露在了外面，棉絮还没有被染成其他的颜色。白色的棉絮和黑色的煤炭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格外的不协调。煤炭就堆放在另一个墙角，煤炭上放着一些引火用的碎木材，碎木材散的房间满处都是。房间的墙角有一个烧煤的炉子，炉子上铁锅里没有吃完的粥被冻在锅里。粥可能已经是很多天都没有吃完了，已经被铁锅染成灰黑色。
       柳云婷不知道她和张林离婚后，张林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潦倒。她如果知道张林的日子过得这样潦倒，她一定不会安心的。张林虽然没有告诉过她，他租住的地址，可她在张林搬出她的房子出去租住以后，她打听过张林的住址，她也到张林租住的房子看过。她虽然是从窗户里看到张林租住的房间的，可那个时候，张林不像现在这样的落魄：他住的房间里被他收拾得挺干净的，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很有序，一点都不杂乱。她也找到过张林做生意的地方，她偷偷地去看过，那时张林正在忙着做生意，没有注意到她。她也不想让张林知道她去找过他。她不想去打扰他新的生活，她看张林和她离婚后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也就默默地放心地离开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柳云婷却巧又路过张林的住处时，又去找过张林一次，可张林已经不租住在那间出租屋了，做生意的那间门面房也空了下来。她很想知道张林搬到什么地方去住了，又到什么地方去做生意了？她看到张林不租住在原来的地方了，已经人去楼空，她的心里还是升上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她问过张林原来做生意的那间门面房的邻居，他们都说不知道张林搬到哪里去了，只知道他很多天前就搬走了。她想，或许张林做生意已经赚到了钱，现在生意做大了，需要很大的门面房，搬到更好的房子里去住了——她使自己尽量不往坏处去想。从此以后，她上班下班走在路上，她会留意一切和张林长得很像的人，但她还是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张林。一晃就是两年多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她哪里敢相信张林现在的生活会落得这样的贫困、落魄？
        看张林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的，沾满了泥灰，他的脸也变得黑了不少，脸上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肉嘟嘟的婴儿肥，颧骨也高出了不少。看到张林身处这样的窘境，她的鼻子又是一阵阵地酸了起来，眼框又一次变得红润了，咸涩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的滚落了下来。她的心里像是被打破了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她觉得是她害了张林，使他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她想，如果当年在荷花村，她能一直拒绝张林的追求，或许她还能成全了张林和槐花的美好姻缘。如果是那样，张林虽然生活在乡下，可他也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现在她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她和张林结婚，后悔她把张林从农村带到城市里来，她又后悔她和张林结婚了又离了婚。
        她摸了摸口袋，把身上买东西剩下的所有的钱和刚刚买的熟菜和两套男式保暖内衣都留在了张林的桌上，拉起了脸上的围巾，跑着离开了张林的房间。
        她后来才知道，张林搬离她的房子后，他在做生意的那几个月里确实赚了不少的钱，后来和别人一起出去进货时，他的钱全部被人骗光了才弄成这样的。张林还告诉柳云婷，他吃的苦还不止这么多，他还捡过一段时间的垃圾，也住过桥洞——那是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峥嵘岁月。
       张林告诉柳云婷说，他的钱被骗光后，他先捡了一段时间的垃圾，靠垃圾卖钱过日子，后来又找了一份工地的活，这份活一直就干到现在。他说，刚开始到工地干活的几个月里一直没有付到过工资，也没有钱租房子住，他就一直住在桥洞里，一直等发了工资后才找了一间便宜的房子住了下来。
        很多年后，张林还告诉柳云婷说：他住在柳云婷的房子里，柳云婷虽然没有逼着他搬离她的房子，可他在她的房子里住了几个月就搬了出来，是因为他不想让她觉得他老是赖在她的房子里不肯搬走。他和她刚离婚后也想立即搬走，可当时他又没有地方可以搬离，就在柳云婷的房子里住了几个月，后来他租到了一间房子，又靠近他做生意的门面不远，他就搬了出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钱会被别人骗光了，会落得这样的窘境。他的钱被骗后，他想过再搬到柳云婷的房子里去住，也想重新找一份轻松一点点的工作。她当初帮他找的几份工作虽然不是在办公室里抓笔杆子的工作，可也不算是太辛苦，可他都没有好好珍惜，一直沦落到住桥洞，这也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他这是自作自受。
      那时，他想，他虽然没有文凭，可他能做得了办公室里的这份工作。办公室里抓笔杆子的工作最舒服了，不用风吹日晒，不像他在工地上大汗淋漓的干一天也拿不了几个小钱。他说他找过几天办公室里的工作，但他都碰壁了，城里办公室里抓笔杆子的工作都是给有文凭的城里人准备的，连城里有文凭的人都难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他一个没有文凭的乡下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办公室里工作呢？他当时的脑子也是太简单、太幼稚了，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可笑。可后来，他碰了很多次壁，吃了很多的苦后，他又觉得，桥洞里既然可以住人，不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嘛，睡哪里还不是个睡呢？何必再搬回去被她知道了笑话他无能，让她看不起，耻笑他呢？所以他也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菜鸟书虫

                                                                                                    （七）
          张林看到桌上柳云婷留下的两套男人的内衣、熟菜和钱，他的脑子里很乱。他有想把这些东西抡到门外的冲动，可他又觉得他的臂膀有千斤之重，他也不知道他是被感动了还是可怜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他有意识地闭了一会眼睛，让他波澜起伏的心跳平静下来。等他脑子一阵空白之后睁开眼追到门外，柳云婷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他模糊的视线之外。他想把柳云婷留下来的东西和钱再塞到了柳云婷的手里，他不想让她可伶他，他至少清楚他当初坚持和柳云婷离婚是因为什么——他不想让别人说他是吃软饭的，是靠老婆养活的，说柳云婷这枝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不想拖累柳云婷，他觉得柳云婷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不但帮不了她，他还会拖她的后腿。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有说服力的理由和柳云婷离婚。他认识柳云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他知道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如果没有确切的让她信服的理由，她是不会和他离婚的。他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也只有让她讨厌他，只有让她真正厌烦他了，他才能和她离得了婚。再说了，他和她之间确实是有距离了。她每次回到家里和他说学校里的事情，他对她在学校里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每一次和她一起走在校园里，如果遇到她的同事和她的学生，她的同事和她的学生看他的眼神都让他很不自在，那是一种轻蔑和嘲笑的眼神。他受不了别人这么看他，他也不想让别人这么看他，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他也不可能成为大学教授，达到她现在这样的高度。他想，他和她的距离在今生是注定的，所以他才那么坚决地坚持一定要和她离婚。
        张林看柳云婷已经离开了，他失落地回到屋里，屋里变得更冷了。
        他想擦拭了一下他的眼泪，可他没有看到能擦拭的东西，湿湿的毛巾已经冻成了冰块，就如他的心一样的冷，他的心也已经冻成了坚硬的冰。他找不到能擦拭脸的东西，他用他自己那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皮肤好像被锉刀锉了一遍，钻心的疼。鼻子还是一阵阵的酸楚，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流，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模糊的双眼更加的模糊了。他抿了抿嘴，流到嘴里的眼泪是那样的苦涩，这种滋味还是在他拿到离婚证书的那一天有过，他觉得这种滋味还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就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
         几天后，柳云婷又出现在了他的门口，等着他开门。每隔几天，她都会到他租住的地方来看一看，帮他收拾一下杂乱的房间。她每一次都会带上够他吃几天的菜。在她没有来的几天里，他一般是不需要到菜场买菜的。
       刚开始，他拒绝了她的好意，可她放下菜就离开了，后来她来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他也不再固执，不再放不下他那一点点可怜的男人的自尊，也就欣然接受了她的帮助。
       她每一次把菜和钱放在他的桌上后，她都会帮他把零乱的家里收拾一番。他现在也在意了不少他家里和他自己的形象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家里弄得和垃圾场一样，他也去买了几张凳子回来。虽然他家里还是很简陋，没有几样像样的家具，可看上去已经整洁了不少，东西也不再随便乱放了。他会经常的去理理发，衣服虽然不是新的，可他会经常的洗洗干净，不再脏兮兮的，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
       他的内心清楚，他虽然和她现在已经离婚了，可他其实早就把她当亲人了。他如果不把她当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他也不会牺牲他自己非要和她离婚。他当年在荷花村槐花家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对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有别于他对槐花像妹妹一样的这种亲切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虽然她当时还和宋有德谈着恋爱，可他在心里已经把她当亲人了。她每次在地里和生产队上的人一起干活时，他都有点不放心的感觉，他会帮着她一起干活，把地里的活早一点干完收工。当时生产队上的人还都笑话他是个癞蛤蟆——是癞蛤蟆想吃她这块天鹅肉呢！他却没有把生产队上人的话放在心上，他当时听了这些话怎么就没有觉得自卑呢？他也觉得有些诧异，还是一如既往的帮助她。为此，槐花也吃了她不少的醋。
         他知道她和他离婚后已经重新结婚了，嫁给了没有出他意料之外的陈永高。当他看到她那天买的两套男人的保暖内衣留在他的桌子上时，他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他早就知道，陈永高因为喜欢她一直就没有结婚的事，他虽然在感情上不怎么喜欢这个陈永高，可他还是觉得陈永高对她还挺痴情的。他在学校里见到过陈永高，他内心觉得陈永高和她还挺配的，他们俩都一起受过高等教育，现在都是大学教授，并且陈永高人长得也阳光帅气，一点都不逊色于他自己。他还听人说，陈永高还是个高干子女。陈永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更配得上她了。陈永高和她这才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一对。他再看看他自己却是个没有文化的人，没有读过几天书，和她有着文化层次上的差异，当然也就没有共同语言了。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她嫁给自己确实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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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一天，张林从工地早早就下了班，他又特地从菜场买了几个柳云婷平时喜欢吃的菜回来，他准备留柳云婷吃一顿饭再离开。他正在他那狭小的屋子里的锅上炒菜，关着的门“砰”的一声被一脚给踹开了。
          柳云婷每间隔几天就会送够张林吃几天的菜。她除了帮张林打扫一下屋子里的卫生之外，一般都不会留在他的屋子里很长时间的。如果她没有时间帮张林收拾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放下菜就会离开了，还从来没有留在张林这里吃过一顿饭呢。张林几次留她吃过饭再走，可她一次都没有留下。
         虽然张林已经接受了柳云婷的帮助，可他也就是没有拒绝柳云婷送给他的菜罢了，至于送给他的钱他是一分也没有收下。几天前，他连着柳云婷第一次给他的钱，他一次性都还给了柳云婷。
         张林知道，他和柳云婷现在已经离婚了，而且柳云婷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他们现在两个完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孤男寡女在他租住的屋里一起吃饭，可能会引起陈永高的误会，她不愿留下来吃饭，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林猜想，柳云婷对他的帮助或许是瞒着陈永高的，她可能是担心陈永高会起误会才瞒着他的。
        张林现在也是很尴尬，接受柳云婷的帮助不是，不接受柳云婷的帮助也不是。他也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才好。他虽然想到了这里，可他又觉得，他和柳云婷虽然离婚了，可是请柳云婷吃一顿饭也不算什么，就表示一下他的心意，感谢她对他的帮助罢了。他和她又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是一清二白、光明磊落的，只要人正就不怕影子斜，也用不着弄得和他们真的有事似的。
        柳云婷看张林买了很多她喜欢吃的菜，而且她几次都拒绝了张林的好意，没有留下来吃过一顿饭。她想，总不能每一次都拒绝张林的好意吧？张林既然这么有心留她吃饭，她每一次都是冷冰冰地拒绝了张林的好意，总是不好，这样也令张林下不了台，也显得她自己不近人情，有点过分谨小慎微，小心眼了。想到这里，她也就没有急着离开，也想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柳云婷看张林正在炒菜，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张林收拾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她还想等收拾完屋里的东西后再帮张林把屋里该洗的衣服和被子洗洗干净呢！正当她帮张林收拾着屋里杂乱的东西时，门被陈永高用力踹开了，她也被陈永高用力踹门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一抬头，看到陈永高像僵尸一样笔直地站在门外。陈永高的脸上透着一股阴冷的杀气，好像遇到了他多年未见的杀父仇人似的。
        柳云婷知道陈永高一定是误会她和张林了。她猜想，或许陈永高早就知道她在帮助张林，今天他悄悄地跟随她找到了张林这个租住的地方。
        张林听到有人踹门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陈永高僵直地站在门外，脸上布满了煞气。他也吃了一惊，预感到将会有事发生。他猜想，陈永高可能是误会他和柳云婷了。
        门被陈永高用力踹了一脚撞到后墙后又反弹了一半，倾斜着挂在门框上晃动着。连接门和门框的铰链已经断下来一只，还有下面的一只铰链还连接着门和门框。门和门框之间形成了六十度的夹角，如果再踹上一脚，门就会倒了下来，可陈永高就踹了一脚就不再踹了。对于一个正在发泄怒气的人来说，只踹一脚就停止了，这让张林还有点意外。如果换作是他这样愤怒，他会再踹上一脚，把门彻底踹倒下来的。他看到陈永高站在门口，他的右脚在地上不停地小幅度踏着，一定是他踹门用力过猛，他自己的脚也在痛着，所以才没有继续踹门。
       柳云婷看到陈永高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加上她刚刚被陈永高踹门的声响吓着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两眼直直地看着陈永高发呆。
       张林知道陈永高是误会他和柳云婷已经离婚了，但还藕断丝连，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愤怒，这么用力踹他的门，把门都踹坏了。他忙上前去解释，可陈永高什么话都没有说，理都没有理会张林，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好像结了一层冰霜。他只是用轻蔑的眼光看了张林一眼，然后他又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陈永高看到柳云婷手里拿着抹布正呆呆地站在张林的屋子里，他看到柳云婷紧张的神情，更加地确定柳云婷和张林之间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丑事。看到如此情形，他的血管里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更加的汹涌澎湃，似乎要立即冲出他的血管似的。
        陈永高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他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以往所有的绅士风度。他快速地跑到柳云婷的面前，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柳云婷的脸上，然后又揪起柳云婷的一把头发就向门外拉。
       柳云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呆了，她被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还在懵着，没有来得及反应，又被陈永高揪着头发拉到了门外。
       她本想对陈永高解释点什么，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被陈永高打了。她觉得很委屈，同时，她又很生气、失望、沮丧。——失望陈永高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教育者会不分情由不问明白事实就这么恶劣地打她。她看到门外面站了不少她不认识的外人，她也不知道这些外人怎么会知道陈永高要到张林这里来闹事的，他们好像都约好了似的聚到张林这里来看热闹。她本来还想对陈永高做出解释，可她看到这么多的外人站在门外看热闹，她想开口又没有开得了口。她想，反正现在陈永高正在气头上，向他解释这件事他是听不进去的，现在解释只能是火上浇油，惹更多的麻烦，生更多的枝节出来。她也不想让站在外面的这些外人看更多的笑话。
        她被陈永高打了一记耳光，觉得很委屈。她和张林结婚一起生活也那么多年了。她把张林接到了城里后，虽然张林到了城里后经常的在家里闹，张林也经常的和外人打架，可他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从来都没有伸手打过她。从这点看，张林和陈永高相比，他比陈永高绅士多了，不能说张林是绅士，反正他比陈永高要好多了。他从不打女人，不管是自己的老婆还是外人，只要是女人，他都没有碰过一根手指头。
       张林看柳云婷现在因为帮助他而被陈永高误会了，被陈永高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又被陈永高揪了头发拉到了门外。他很想上去狠揍陈永高一顿，可他想了想又忍了下来。柳云婷现在虽然帮助了他，可她现在是陈永高的妻子，她和自己又没有血缘关系，更不用说是夫妻关系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是没有一点点的关系了。而柳云婷现在却是陈永高的妻子，她现在被她自己的老公打了，他又能怎么办呢？他能去揍陈永高吗？他觉得有点复杂，如果他真的去狠揍陈永高一顿，他就把这件事情反而弄得更加的复杂了。到那时，他和柳云婷就是一起都跳进黄河也都洗不清了，所以他还是忍了下来。他看陈永高打柳云婷，就好像打在他的身上一样，甚至他的身上比柳云婷还要痛，他刚刚真的很想立即冲上去狠揍陈永高一顿，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柳云婷的脸上被陈永高重重地打了一记耳光后，她的半边脸上立刻出现了五个红彤彤的指印，指印都爆了出来。她的另半边脸上的皮肤还是那样的雪白细腻，虽然她不再是花一样年龄的小姑娘了，可还是不逊色于小姑娘那样的可爱动人。她虽然已经褪去了青涩，可变得更有了雍容华贵的气质，风韵更加的引人瞩目。她如果生在古代，她一定不逊色于历史上的四大美女。
       陈永高打了柳云婷一记耳光，揪着柳云婷的头发拉到了门外后，他好像觉得还是没有打过瘾。他松开抓住柳云婷头发的右手又扬了起来，他的手刚刚要落到了柳云婷的脸上，他的右臂感到一阵酸痛，手偏向一边落了下来。张林挡了一下陈永高刚刚要落下的右臂。张林到底还是练过武术的，身手还是那样的矫健。他快速地冲到陈永高的跟前挡了一下，没有人会想到他会有这么的眼疾手快，就跟电影里看到的武术镜头一样的快——柳云婷免遭了第二记耳光。
         陈永高被张林这么挡了一下，手臂感到酸痛，没有办法再使上力气。他觉得，他打柳云婷，是打自己的老婆。他看张林帮柳云婷，这使他变得更加的愤怒，他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喷张的血液一下子又冲到了头顶，他恨不能立即拿刀杀了张林和柳云婷这两个“奸夫淫妇”，可他的右手臂怎么也用不上力气。
        陈永高趁张林在拉开柳云婷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用左手一记重拳打在了张林的脸上。这次是因为柳云婷挡住了张林的视线，张林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想到陈永高敢出拳打他，不然陈永高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打到他的。
        陈永高的拳头打在张林的脸上后，张林的鼻孔里很快就流出了一股鲜红的鲜血。如果换着是平时，张林非把陈永高打倒在地上，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可张林还是没有还手，他只是用他的袖子擦了擦他鼻子流下来的血。
        张林拉开柳云婷，他站到了柳云婷的前面挡住了陈永高，还是一边不停地向陈永高解释着这件事，一边还是继续擦拭着留下来的鼻血。陈永高怒目圆睁地看着张林，好像一头发疯的狮子，根本就听不进张林的解释。
        柳云婷看陈永高把张林鼻子打出了血，她知道陈永高打不过张林。如果陈永高把张林惹怒了，陈永高一定会吃亏的，她心里虽然气陈永高，可她还是不想看到陈永高被张林狠打一顿，她不想看到他们两个男人因为她而打在一起。
        柳云婷又跑到张林的前面，拉着陈永高的膀子，拖陈永高赶快离开张林的住处，她怕陈永高和张林真的打起来。如果张林真的还手去打陈永高，那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更加的复杂了，那倒不是两个男人打架谁会吃亏的事了。她只想拉着陈永高快一点离开，等陈永高冷静下来，她再向陈永高慢慢解释他对她的误会。
        陈永高看柳云婷被他打了也没有向他解释，还急着拉他离开。他想，看来柳云婷是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是柳云婷因为怕当众再出丑，所以才急着拉他离开的。他用力甩开柳云婷拉他的手臂，又跑到了张林身边，又是一记重拳打了过来。这一次张林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抓住陈永高打过来的右手臂顺势甩了出去。陈永高重重地倒在了五米之外的泥地上，满身满脸都是尘土，好像从干泥潭里出来的一样，样子很是狼狈。
       陈永高看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人变得越来越多。本来这些人是来看张林和柳云婷的笑话，看他耍威风的。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笑话，使他颜面尽失。他又被张林这么重重的甩了出去，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如果不找回点面子，他也没有面子离开。他忙爬起身来，从路边捡起一块半截砖头向张林这边猛冲过来。
       柳云婷知道陈永高不是张林的对手。即是陈永高手上拿着砖头，他也打不过张林的。她知道张林从小在农村就跟着他叔叔练习武术，他在县里的武术比赛上还拿过冠军，陈永高怎么会是张林的对手呢？虽然陈永高个子也不矮，也身强力壮的，可她知道，就是三个身强力壮的陈永高加在一起也不会打得过张林的。她忙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陈永高的腰，不让他再和张林打起来，她也只有劝张林先离开了。
        陈永高不知道张林曾经学过武术，还拿过武术冠军。如果他知道张林学过武术，还拿过武术冠军，他怎么也不会吃这一个亏。不过，他觉得今天打了张林一拳，还把张林的鼻子打出了血，他并不亏多少，只是面子上有点亏了。
        陈永高看他被柳云婷抱着腰，没有能报到仇，张林却离开了，他的气还没有销，他回过头又重重地扇了柳云婷一个耳光。他觉得，打不了张林打柳云婷一样也能出出气。他现在更加确定柳云婷和张林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动手打柳云婷，以前他和柳云婷也会因为其他的事吵过几次，不过最多是冷战几天罢了，他还没有打过她。现在柳云婷红杏出墙，这是他怎么也不能忍的，所以他才动手打了她。他觉得，对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就不能讲文明，有绅士风度。
       陈永高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还没有想散去的意思，都在看他们三个人的笑话，还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说，一定是误会了，教授怎么会看上一个工地普通打工的人呢？有的人说，他们孤男寡女的，他们一定有一腿，不然女人怎么会帮人家一个男人打扫卫生呢，被当面逮着了吧，还能有假？有的人说，他们以前本来就是夫妻，虽然离婚了，可情还未了，藕断丝连的，现在就是再续前缘罢了，······
          陈永高虽然重重地打了柳云婷两记耳光，可他心里的怒火还没有完全消尽，他听到人群里七嘴八舌说着这件事，他也觉得很没有面子，他想到了离婚。他又向张林没有锁的门里看了看。如果张林家有点值钱的东西也好砸了撒撒气，可惜张林是一个穷光蛋，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他也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陈永高临离开时丢下一句话“回去就离婚，让你和一个工地下等人过日子去”，说着就气冲冲的离开了张林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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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柳云婷听到踹门的声音，抬头看到陈永高出现在张林的门口时，她就预感到将会有一场“暴风骤雨”。可她没有想到，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在大学里当教授的文化人也会有这么的鲁莽，这么的冲动。这场“暴风骤雨”来得是这么的激烈，事情会被弄得越来越糟，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她没有想到一个大学的教授会对自己这么的不自信，会这样的误会她。陈永高能在张林这里闹，吃张林的醋，发生这样的事，不但是陈永高对自己没有自信，侮辱了他自己的人格，而且也是对她的不信任，侮辱了她的人格。现在陈永高离开了张林的住处也好，省得再在张林这里闹下去，丢更多的脸。她知道她现在就是再怎么向陈永高解释这件事，陈永高也不会听得进的。她今天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场面弄得这么尴尬，现在他怎么能冷静得下来听她的解释呢？他现在留下来也只能让这些围观的人继续看笑话。虽然这件事她已经无法控制得了它向什么方向发展，可她还是觉得，她帮助张林并没有错。要说错，她认为她就错在她没有把帮助张林这件事早早就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告诉陈永高——那是因为她害怕他会吃张林的醋——张林不但是个男人，是她的前夫，而且张林还是她真正深爱过的男人，这可是陈永高在和她结婚前就已经知道的事。他和她结婚前，他对她说过，他不介意她曾经深爱过谁，只要他爱她就行了，他和她结婚后，他爱她一定胜过张林爱她，他也能让她爱他胜过爱张林，他说他有这个自信。
         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被弄得这样的糟糕，她本来就是因为怕陈永高会起误会才没有告诉他，现在弄得他对她的的误会反而越来越深，她也更难解释得清了，这是她没有想到过的后果。其实，这样糟糕的后果不是她真的想不到，而是她就不愿去想，想多了她会更加的烦恼，更加的后悔她和张林离婚后又嫁给了陈永高。她现在还是觉得，如果陈永高因为这件事要和她离婚，她也不会后悔的。她早就想到过，她如果早早就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把她要帮助张林的这件事告诉了陈永高，陈永高不同意她去帮助张林，她还是一样会去帮助张林的，其结局还是一样，所以她才不觉得后悔，不觉得她哪里真的做错了。
         陈永高临离开张林家时丢下的那句话的后半句，她听了后她感到她真的是又嫁错人了。陈永高说要和她离婚，这是她可以理解的，哪一个男人能容得了他的女人出轨？她倒不怕陈永高真的要和她离婚，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真的红杏出墙，陈永高只是误会了。她想，只要等陈永高回家后冷静下来，她再好好地向他解释，她相信她会解释得清的，最多就是困难一点点罢了。即是陈永高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她也解释不清，她也认了，大不了就是再离一次婚的事。就因为他临离开张林家时丢下那句话的后半句，她现在也不想和他一起再过下去了，已经有了主动和他离婚的念头。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大学教授这样的社会身份，怕造成社会影响大，她真的要和他离婚，那就不是他要和她离婚的事了。
        她现在真的觉得，她和张林离婚了再和陈永高结婚本来就是个错误。她嫁给陈永高后日子过得还好，陈永高对她也挺好的，对她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关心，她没有觉得他这个人有哪里不好，就因为今天陈永高到张林家去闹，临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的后半句，她对她现在的婚姻也不抱什么憧憬了。什么“下等人”？谁又是“下等人”呢？张林也只不过就是一个在工地做粗活的普通人罢了，他怎么就成了下等人呢？这可是一个人思想观念、思想品德上的问题，暴露出了一个人灵魂深处的丑陋。难道一个大学教授就是上等人，就会高人一等？在工地打工的人就是下等人吗？难道这就是一个大学教授的三观？她现在才觉得，人有时候丑陋的灵魂要在关键的时候才能暴露出来。就因为听了陈永高这句话的后半句，她的心一下子真的凉了很多，内心感到一阵阵的孤独与悲痛，她真的有了不想和他一起再过下去的念头。
        她和陈永高一起进大学时就认识了。现在，她和他结婚也一年多的时间了。她和他在结婚前，她虽然没有主动、深层次地去了解、认识他这个人，可她也被动地了解了他不少的为人处世的事情，觉得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同事们对他的评价也都这么说。她相信同事们的眼光，不是有句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同事们知道她和张林离婚后，就帮着凑合她和他的婚姻。同事们都看好他这个人，她也是经不住同事们的劝说和他死磨硬泡的追求，她才这么草草地和他结了婚。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他结婚都这么久了，现在才发现她对他还是这么的陌生。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今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倏然间，她觉得她和他之间就有了一道逾越不了的鸿沟，她怎么还能够和他白头偕老，一起搀手一路走下去呢？
         她知道，她今天回去必然会有一场暴风骤雨。可她冷静下来想想，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回去向他解释这件事，不管他是否能听得进，她都要向他解释。她觉得，她和他现在还没有离婚，现在还是婚姻存续期间，他们还是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她有义务向他解释这件事。不过，她同时也觉得，她虽然有义务有必要回去向他解释这件事。可她也还是认为，她虽然和张林已经离婚了，可她看到张林过得这么贫困潦倒，她又不能安心，又不能不管他。在她的心里，她早就把张林当作她的家人。如果她的家人有难，她会袖手旁观吗？答案是清晰明了的——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倾其所有也会去帮助张林的。
        她的心其实有时候也很乱，不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过她做帮助张林的这些事被陈永高发现后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她的做法是有点欠妥，只是她想多了，她的头会痛，痛得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所以她索性就不去想这些事，不想她做这些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了。她其实已经把这件事想过无数次，只是她没有了主意，她怕她说服不了陈永高，陈永高会不同意她去帮助张林。她在路上遇到张林后她不是没有想过把她想要帮助张林的想法告诉陈永高，就是因为她害怕她说服不了陈永高，所以她才偷偷摸摸瞒着陈永高去帮助张林的。如果张林是她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她对陈永高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说她要去帮助张林，或许陈永高会同意的，就因为张林是她的前夫，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人，她才怕陈永高会怀疑她和张林的感情还藕断丝连。虽然她偷偷摸摸地一直在帮助张林，可她的内心还是很矛盾很纠结——她不是纠结她应该不应该帮张林，而她纠结的是她应该不应该把她帮助张林的这件事告诉陈永高。每当她每次想到这里时，咸涩的泪水还是从她的眼眶中不断地向外涌出，她的心被一阵阵的刺痛着，她的头也是胀裂地痛，痛得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她整理整理了刚刚被陈永高抓乱的头发，一缕缕鬓发被眼泪和扬起的灰尘混合着贴在潮湿的脸上，被陈永高打了两记耳光的脸被咸涩的眼泪腌得有些麻辣辣的生疼。她痛苦地拨开缕缕鬓发，抬头看了看还在看热闹没有散去的人群，大家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些话虽然很小声，可传到她的耳朵里还是很清晰很刺耳——真的没有想到一个教授会这么淫荡，会看上一个工地打工的，真的是不要脸······
        她抬起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声音立即停止了。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她也没有必要去向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人群解释这件复杂的事情，随便他们怎么去说了。
        张林的门还是倾斜着，挂在门上的锁和门还在一起摆动着，可它还没有被看热闹的人群触碰后倒下来，门下面还有一只完好的铰链连着门和门框。
        柳云婷拉了拉门，把两扇门合了起来。她知道张林的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她还是帮他把门关了起来，扣上锁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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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柳云婷回到家后，宽敞的客厅里，冷冷清清，寒气有些逼人。她身上的衣服一点都不单薄，可还是感觉到身上凉飕飕的，好像只穿了夏天的单衣一样，寒气直侵到她的骨髓里。
          她知道陈永高不在家里，一定是去学校了。他下午要参加学校里举办的一个很重要的学术交流讲座。她想，陈永高不在家也好，这样也能让他多出一些时间来冷静冷静。如果陈永高在家，她现在就去向陈永高解释这件事，或许反而是火上浇油，作用是相反的，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她感到有些口干。她想，如果有一杯水现在就放在她的面前，那该多好！回到家后，她实在是不想再移动脚步了，可口干得也实在是让她难受。她拎了一下放在厨房里的水瓶，还好，水瓶里有水。
        她从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然后把剩下的热水都倒进了脸盆架上的洗脸盆里。她脸上的皮肤被咸涩的眼泪腌得变成了紫红色，脸上好像有一把刀一直在刮着一样。
        她洗了洗脸。柔软的毛巾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掖了掖。毛巾浸水后虽然温热，更加的柔软，可毛巾触到脸上的皮肤还是刺骨的痛。她抡下毛巾，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今天没有要帮学生上的课，原本准备在张林那里吃完饭后回来和陈永高一起去参加学校里的学术交流讲座的，现在时间也来不及了——即是时间来得及，她还能赶过去，可今天出了这样大的烦心事，她也没有心情去参加学校里的这个学术交流讲座了。前一段时间，她一直都很忙，要赶一篇学术论文的稿子在一个高中同学做编辑的杂志上发表，所以她也很多天没有送菜给张林了。
         宽敞的客厅里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从阳台的窗户玻璃上透进来的白色光线照在客厅里浅淡色的地板上没有增加一点点的温暖，室内反而更显得清冷了。
         她的肚子连续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打破了客厅里的静谧。她按了按肚子，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时针此时已经指向了四点钟的方向，她还没有感觉到她已经在沙发上坐了有两个多钟头了。肚子里的叫声让她想起了她还没有吃过午饭，肚子里在闹着革命。她吃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厨房———这是陈永高的父母为他们结婚时买的一套新房。
        她吃力地拉开了冰箱的门，冰箱里有很多的菜，不需要她再去买菜了。再说了，她也没有心情再去买菜，就是到了菜场上，她今天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菜回来。她看了看冰箱里的菜，拿出几个鸡蛋和西红柿，又拿出一块冷鲜肉和青椒放在切菜的台子上。
       她现在下班回家后除了看书这个兴趣之外，她还喜欢上了烧菜。她觉得，烧菜也是一门艺术，不但可以让人有更好的美食品尝，还可以带给人一种成就感，美的享受。
        当饭菜端到桌子上时，室外已经开始慢慢地黑了下来，忽大忽小的风声像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在室外呜咽，小声地哭泣着。她拿了两双筷子和两只碗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她又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
       饭菜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可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而是感到一阵阵的头晕、恶心。这是她有过的症状，虽然这样的症状她只有过一次，而且这样的症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她对这种症状还是很熟悉，甚至已经是刻骨铭心了。她不用去医院给医生做检查，就能清楚地分辨出这种症状和她以往生病时症状的不同之处。她畏惧这样的信号——难道是又一次怀孕了不成？她还没有孩子，怀孕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有这样的信号，她应该感到惊喜才是，可她却不愿相信这样的症状是真的。这个信号对她来说，只有惊，而没有喜。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就是因为今天陈永高到张林那里去闹事，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所以她才不想有这个孩子？或者是她曾经在荷花村插队时怀孕过，现在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她才不要孩子？——不，她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和她曾经怀孕过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她才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她和陈永高结婚后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怀孕，要孩子。
        想到她可能又一次怀孕了，她的脑子顿时像是被炸开了一样，陷入了一片混乱，整个人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震得她不知所措，她的心顿时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着一样的痛。当她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才感觉到她身体的存在。
        陈永高开门后，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前，他端起茶几上杯子里已经凉透了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就瘫倒在沙发上开始咒骂起来，边骂边哭着。他的骂声是特别的难听，完全丧失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在大学里教书育人的教授的绅士风度。他刚刚骂了几句，“哇”的一声，吐得他自己的身上和沙发上到处都是污秽物。一股污秽物的气味混和着他身上的酒气顿时穿过她的鼻腔直冲脑门，她又一次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她吃力地把陈永高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了床上，帮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如果不是在荷花村参加过生产队里的一些劳动，吃了一些苦，把她的身板锻炼得强壮多了，陈永高这么重，她怕她真的没有办法把他扶到床上。
        等她把陈永高身上吐脏的衣服洗了再把沙发上的污秽物打扫完后，陈永高躺在床上已经是鼾声大作，也不再边骂边哭了，睡得是特别的香。
       她知道，陈永高是从不酗酒的。她和他结婚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也有过很多次的应酬，不管他和谁在一起吃饭，他都难得喝酒，更不用说喝得如此的烂醉如泥了。有时候，她和他一起出去应酬，众人酒意兴起的时候，也会劝她要喝几杯烈性白酒。为了不扫众人的兴，她有时候实在是推辞不了也会少喝几小杯烈性的白酒。一般情况下，陈永高都会挡在她的前面，不让她喝。如果实在是推辞不了了，为了不让她喝醉，他都会帮她代喝一两杯。今天他在外面喝这么多的酒，喝得如此的烂醉如泥，一改常态，不再爱惜他自己的身体健康，因为喝酒弄得这样的失态，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当她把家里的所有的家务做完，一个人冷静下来再细细地把这些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好地想了一遍，她觉得她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她觉得她也应该好好地反省一下才对。
        她觉得，从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可以看出，陈永高今天虽然是误会她了，说出让她对他很失望的话，可他真的爱她，这是不容置疑的。如果一个男人不再爱这个女人了，她想，他对她的所有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在乎，今天他的反应也不会这么的激烈。她现在又突然觉得，陈永高在当时那种情景下，或许他也是一时口误才会说出张林是下等人这样的话，他的心里或许真的不是这么想的，就是一时口误罢了。
       真的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屋漏偏逢连夜雨。让陈永高和柳云婷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让他们本来就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婚姻又加了一层厚厚的雾霾。
        第二天早上，柳云婷还没有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陈永高的酒也醒了，他在柳云婷还没有起床前就已经起床了。
        陈永高起床后，他从水瓶里先倒了一杯还温着的水喝了下去，然后又开始忙着弄两个人的早餐。他让柳云婷再睡一会，等早餐弄好了再叫她起床。他好像已经忘了昨天所发生的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让柳云婷还感到有些诧异——难道陈永高的精神分裂了不成？
        听到有人在门外敲门的声音，陈永高放下手中已经弄好的早餐，赶忙过去开了门。
        开门后，他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微胖的陌生女人和一个大约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站在门外。这个女人的身体在哆嗦着，乌黑油亮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有些乱了，脸上的皮肤也冻得发了青。虽然她的头发有些乱了，脸上的皮肤也冻得发了青，可皮肤看上去还是那么的细腻有光泽。她的衣着也很得体，给人的第一印象——这个女人的气质不俗，一看就知道她应该读过很多的书，受过很好的教育，现在的生活环境应该也是很不错的。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比这个女人的衣服厚了不少，她虽然没有哆嗦，可她站在门外不停地跺着脚。当她看到门开下来时，她就不再跺脚了。她的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一部分短的鬓发垂在脸颊上，遮住了小半个脸颊。虽然部分垂下的鬓发遮住了小女孩的小半个脸颊，可还是遮不住小女孩整个漂亮的脸蛋。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她抬头看人时，眼睛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稚嫩的脸上一脸的阳光、童真，很是可爱，让人看了立即就会喜欢上她了。
        夜里刮了一夜的风，气温又下降了不少，早上的风虽然小得多了，可还是没有停得下来。这个女人和小女孩这么早就站在门外，看来她们早上很早就出门了。天气这么冷，她们出门又这么早，很容易就要被冻坏了。
        门刚一打开，一股寒流就冲进了室内，冲到了陈永高的身上、脸上，他应激式地向后退了两步。室内的气温立即也跟着下降了不少，他感到身上开始凉飕飕的，身上的热量开始慢慢地被室内的温度带走。
        这个女人看到陈永高开了门，她刚要抬腿进门却被她身后的小女孩拉了一下，她又把抬起的脚放了下来。可等她问清楚了帮她开门的人叫陈永高，女主人叫柳云婷后，她就不再问什么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强拉着小女孩径直走进了客厅。
        这个女人拉着小女孩走进了客厅后也没有和陈永高客气，就好像她是到了她自己的家里一样，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而小女孩却没有坐下，她在沙发前站着，站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她那稚嫩的脸上显得有些羞涩。
        陈永高看这个女人能说出他和柳云婷的姓名，他也没有说什么，就把这个女人让进了门。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让这个女人坐下来息一息，而她自己就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了。她的举动让陈永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能说出他和柳云婷的姓名，而且她问了他们两个人的姓名后就径直闯进了他的家里，客气都没有客气一声。最让他不解的是，这个女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她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应该懂得一些基本的礼貌。可是，她怎么不经过主人的同意，什么话也不说就直接闯进别人的家里，把别人的家当她自己的家一样呢？难道就是因为室外的气温低，她的身上很冷的缘故，所以就不再顾及一些基本的礼貌了吗？这跟她在别人脑子里的第一印象也太背道而驰了。
        这个女人在沙发上坐定后，她用她那纤细的手指代替梳子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两只手相互搓了搓，然后又在冻得发青了的脸上搓了搓，做完这些动作后她又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等掸完衣服上的灰尘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似乎没有想要对陈永高说什么话的意思。
        陈永高看这个女人在他家里旁若无人似的，真的把他的家当她自己的家了，他憋了憋，他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女人问道：“你认识我们夫妻俩，今天这么早就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这个女人抬头看了看陈永高，嗓子里干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我当然不认识你们夫妻俩了，不过我没有找错人，我找的就是你们夫妻俩。什么这么早，我是乘了一夜的火车了。我下了火车后，是从火车站跑到你们家来的，从火车站到你们家这么长距离一段路，你说我早不早？我从路上都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你们家来的，你们家还真的是难找。”
        陈永高听到这个女人说的这些话，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他更是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莫名其妙。她说她又不认识他们夫妻俩，还说她乘了一夜的火车，早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家。她又不说清楚她来找他们夫妻俩究竟有何事，只是说了一些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难道她是柳云婷在荷花村插队的那个农村的？那么她就应该认识柳云婷才是，可她刚刚怎么又说不认识他们夫妻俩呢？她不认识他们夫妻俩，就这么冒失地来找他们夫妻俩，她是不是有点鲁莽、冒失了？再说了，就算她和柳云婷不熟悉，柳云婷插队时和她不是一个村的，她只是听说过柳云婷在荷花村插过队，知道有柳云婷这个人，知道柳云婷的姓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他又没有到荷花村这个地方去插过队，她怎么知道自己叫陈永高的呢？正当他的脑子里对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女人有了很多个疑问，柳云婷已经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听到房间开门的声音，她坐在沙发上把头转了一下，抬眼向柳云婷不屑地看了看，然后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把头转了回去，仍然安坐在沙发上。
         她知道从房间出来的这个女人不会是其他人，一定就是柳云婷了。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比她在火车上想象中的柳云婷要漂亮得多了，就跟茆玉明藏在书架上夹在书里的情书中描述的一样：漂亮、知性、优雅、有气质。她在打扫书房的时候，不小心把书架上的一本书弄掉在了地上，无意中发现了夹在这本书里的这封情书。
         她心里清楚，她可不是来他们家看柳云婷是怎么优秀的，也不是来他们家做客的——她来他们家是看看她帮茆玉明养了几年的女儿是不是柳云婷生的。如果茆轩宇是柳云婷生的，柳云婷和陈永高也愿意接受这个女儿，她会把她留下来，留给柳云婷和陈永高抚养，她就不再把茆轩宇带回去了。如果柳云婷接受这个女儿，而陈永高却不接受茆轩宇，她还是会把茆轩宇带回去的。她在火车上就已经想过可能要发生的这几种可能性了。虽然说茆轩宇不是她亲生的，她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女关系，可茆轩宇和她同处一室，毕竟也叫了她几年的妈妈，她抚养了茆轩宇的这几年了，对她也已经有了感情。她现在虽然和茆玉明的感情出了点问题，可她上了火车就有点后悔带茆轩宇来认亲了。
        柳云婷确实比她想象中的优秀。她看了茆玉明情书中的描述，当时还觉得茆玉明描述得有点夸张了，也就是情人眼中出西施罢了。现在柳云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相信茆玉明没有过分夸张，也不是情人眼中出西施的缘故才把柳云婷描述得这么好。可柳云婷就是再怎么优秀，她也不会去羡慕，更不用说她会对柳云婷产生好感了。柳云婷越是比她优秀，她对柳云婷的敌意就会越深。即是柳云婷真的比她优秀，她也不会低头认输的。她一直都有一种优越感，她觉得她见到过的所有女人还没有比她更优秀的。就算柳云婷很优秀，那也要看和谁作比较了，如果和她比，当然还是会逊色一些。
        她和茆玉明也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的。论各方面的条件，追求过她的男生比他优秀的有很多，每天都有男生向她献殷勤，找机会和她说话，而她却好像中了魔似的，鬼使神差地看中了他。现在她想想，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看中了他，反过来追求他，他刚开始对她的追求还置之不理，甚至还讨厌起她对他的追求，就好像他是哪一个国王的王子一样，高不可攀似的。现在她回头再仔细地想想，他当时确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除了好读书之外就找不出什么优点了，而缺点却是一大堆：自私、自命清高、胆小怕事，一张树叶落到他头上，他都会担心被树叶砸死。他还不会哄女人开心，她和他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就没有听到他赞美过她的话，更不用说他会说恭维外人的话了。
         想起她对他的追求，她现在都觉得她喜欢他喜欢得有点莫名其妙。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认输的人，没有她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人也一样。她觉得就是因为她这种好胜的性格害了她，才让她嫁给了他。他的缺点那么多，还不让人说他，说了就要吵架。
         现在最让她想不通的是，他有那么多的缺点，她都没有嫌弃他。她想，既然和他已经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她也认了。为了儿子能有一个幸福、快乐、完整的家庭，她也就这么将就着和他一起过日子算了。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反而说他已经受够她了，现在却要和她离婚，真的是不可思议！让她匪夷所思，意外极了！
        她和他结婚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成不变，性格还是这么的内向，缺点还是一大堆，整天的窝在家里，从来不出去与人交际，除了窝在家里看书还是看书，所以他也就只能窝在学校里教书这种职业了。她每年春天都和他说，让他带着一家人出去旅游，踏青，他都不愿意，她也只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去了。有的时候，她会先暂后奏，帮他在旅游公司先交了旅游的费用，她想，这样他或许就会跟着一起出去旅游了，可他还是不会去，她也只好把给他交给旅游公司的费用又退了回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能改变得了他这种孤僻的性格。说来也怪，他能和他一起插队到农村的那些知青成为朋友，他们有时候会凑到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喝酒，一起出去玩。
         她和他还没有毕业就结婚了，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她毕业就要出生。他说他不想让学校里知道他结婚的消息，只能偷偷地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也不要拿什么结婚的手续，他说等他毕业后再补办这些手续。他还说，如果学校知道他上学期间结婚的消息，会影响他的前程和学业，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益。他说，让她放心，他一定会负起这个责任的，他会和她过一辈子，结婚也就是一个形式罢了，重要的是两个人婚后一起过日子。他让她先退学在家里养胎，然后他向学校请了假后再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就行了。她听了他的话，真的退了学，也没有到民政局拿结婚的手续，也真的和他就举行了一个很简单的婚礼，请了几桌双方的重要亲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罢了，没有一个朋友和同学参加他们的婚礼。她爸爸的同事们都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还说要帮她介绍男朋友呢！
         等他毕业后，她的爸爸曾经帮他找了很多个事业单位的工作都比他留在学校里当老师这种工作要好得多，他却什么也不想去做，还是选择了窝在学校里当老师。现在她爸爸已经离休在家，就是想帮他换一份好的工作也没有能力再帮他了。他自己的父母都是工人，又没有能力帮到他。如果她爸爸现在就是想再帮他换工作，那还要出去求着别人，看别人的脸色，能不能帮得了他也就不一定了。
        在学校里，她有一个习惯，她每天吃过晚饭后都要到学校的操场上去散步。
        学校的操场很大，在长方形的操场边上都种有各种四季常青的树木用来绿化学校的环境，而有一棵垂柳树夹在这些树木的中间有点特别，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每当冬天的时候，这棵垂柳树便没有了一丝的绿色，整棵树都是光秃秃的，枝条垂下来就像是重病的病人垂下的手臂一样，无精打采的，与操场上其他四季常青的树木有些格格不入。只有到了春天和夏天，这棵垂柳树披上了绿色，它才能融入其他的树木之中，让人看上去才有些协调。
         在这棵垂柳树下散落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她经常会看到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同一块石头上看书。他每天看书都会看得很晚才离开，正好有一盏路灯也靠近在这块石头的旁边为他照明。
         吃过晚饭后，操场上一般都很热闹。有人在聊天，有人在跑步，有人在打篮球，还有人在练习唱歌，很少看到有人在操场上看书学习的。而唯独他一个人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块石头上看书，不会受其他人的影响。
         他从来不换坐在其他的石头上，就好像这块石头是他私有的一样，又好像他与这块石头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似的。在她现在看来，他的性格倒是与这棵在冬天里的垂柳树和那几块石头有些相似的地方——有些病态，又有点特立独行，又坚硬得很。
         她不但在操场上经常会看到他，而且在学校的食堂里，她也经常的能和他遇到一起。他的作息时间都很准确，一到吃饭的时间都能在学校的食堂里遇到他在排队买饭。
        他不像其他的男同学那样的活跃。在食堂排队买饭时，其他的男生会和一起排队买饭的男女同学们说说笑笑，而他都是安静地排在别人的后面。排在他后面的同学经常的会插队到他的前面，就是有人插队到他前面了，他也不会说什么，还是心平气和地等前面的同学买完了他才买。等他买完饭后，他会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把饭吃完，然后离开食堂。
        她看到他鹤立鸡群，与世无争的样子，出于好奇，她经常会故意和他凑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看到她坐到他吃饭的桌子上来，他有时会离开这张桌子，找一张没有人坐的空饭桌坐下来。有时候，她坐到他坐的饭桌上后，即是他不离开这张饭桌，他也会把她当作空气一样，只顾低头吃饭，对她也是不屑一顾。反而是她经常的故意与他搭讪，逗他说话，即是这样，他也还是难得说出几句话来。即是她和他恋爱了，他说的话也很少。
         她和他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爸爸就不愿意让她和一个没有社会地位没有家庭背景的穷大学生交往，是她违背她爸爸的意思，一直在坚持和他偷偷地在恋爱。
         她和他恋爱期间，他一直也没有主动告诉过她，他还有一个女儿寄养在他插队过的农村。当她怀孕了几个月后她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还有一个女儿。当她爸爸知道了他在他插队过的荷花村还有一个女儿后，更是强力反对她和他交往了。
          她爸爸对她说，他在当地官场上是个有头有脸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他怎么能把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还没有结婚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穷大学生呢？可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能去医院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她不是没有去过医院，而是医院的医生告诉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大了，她身体的体质比较特殊，如果强行弄掉孩子对她以后的生育会有影响，她或许这辈子就不能再怀孕了，永远也做不了母亲。医生还说，孩子已经大了，如果强行弄掉，对她来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听了医生的话，她才没有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她爸爸知道她怀孕后，也陪着她一起去过医院，医生也把告诉她的话对她爸爸说了一遍，她爸爸也是没有办法才勉强让她和他结的婚。
         当她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后，他向她解释说，茆轩宇是他在荷花村插队的时候捡来的。他说捡到茆轩宇的时候，茆轩宇才出生不久：有一天，他们十几个知青从大队开完会回知青点的时候，他们无意中听到路边有一个婴儿的啼哭声。他们朝着哭声寻去，看到了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放在路边。大家都劝说他不要捡，让其他人捡回去抚养，可他看天色已晚，这条路上已经很少再有行人了。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气温在不断地下降，如果没有行人经过这条路上，这个孩子就是不被野狗吃了也会被冻死在这条路上，他不想让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在他面前消失了，所以他就把这个婴儿捡了回来。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才从他的情书中知道，他捡这个婴儿的时候，他也不完全是出于慈悲之心，他猜这个婴儿或许是柳云婷生的，他才义无反顾地捡了回来。
         她从他给柳云婷的情书中知道，在他一起插队到荷花村的这些知青中，除了宋有德外，很少有人知道柳云婷在荷花村怀孕过，他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他看到柳云婷几次躲在陈年玉米秸秆堆后面呕吐，他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可柳云婷说她没有病，只是乱吃了东西才呕吐的。他看过很多医学方面的书籍，关于女人妊娠反应这方面的书籍他也看过不少，他知道柳云婷这种呕吐的现象是妊娠反应，或许连柳云婷自己刚开始呕吐时，她都可能不知道她是怀孕了。
         后来，她问过他，他为什么不把茆轩宇给他父母抚养，一定要把孩子寄养在他插队的乡下一个农户的家里？他说，他的父母也不同意要这个孩子，父母是坚决反对他一个没有结过婚的人领一个野孩子回家的。他想，等他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再把茆轩宇从农户家里带回来。
          可还没有等他大学毕业，她就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他在他插队的乡下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她知道他没有结婚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后，她也想过离开他，和他分了。可医生的话就如晴天霹雳一样，震得她不知所措；医生的话又如法院的判决书一样，判决她不得不嫁给了他。
         她虽然上了火车就后悔带茆轩宇来认亲了，她想过，等火车到站后就再买票回头，可茆轩宇非得要见一见把她遗弃了的母亲，她也是没有办法才带着茆轩宇找到这里来的。听了茆轩宇的话，她也很气愤，天底下还有这么狠心的母亲，能遗弃自己生下来的女儿？她也想见一见柳云婷，看看柳云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火车上就想过了，她来他们家会给柳云婷和陈永高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一想到一个母亲把自己的女儿遗弃了，她的血液就会汹涌澎湃。茆轩宇和她说过很多次，她想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见一见她的亲生父母是个什么样子，她要问一问她的亲生父母，他们为什么要把她遗弃了。她也曾不止一次劝说过茆轩宇，让她不要来找他们，就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可别看茆轩宇还是一个孩子，她非得要来找他们，她说如果她不带她来，她自己也会想办法的。再说了，现在茆玉明都说要和她离婚了，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她有时候也很矛盾，她也曾想过，如果她能帮茆轩宇找到了她的亲生父母，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即是把他们家也闹得鸡犬不宁，把他们两口子也闹得离婚了，那也应该是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谁叫柳云婷当年做下这么狠心的事呢，也该给她点惩罚。现在茆玉明都要和她离婚了，她真的不需要顾及他们什么了，她自己现在都没有好日子过，她何必想着让柳云婷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柳云婷在房间里已经听到陈永高和这个女人的对话了，她听过的声音里从没有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对于这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她一点也不熟悉。
          站在这个女人旁边的小女孩看到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女孩怯生生地向她打了一声招呼：“阿姨，早！” 她打完招呼后又把头低了下来。这个女人看小女孩把头低了下来，她对这个小女孩说道：“丫头，你现在怕什么？不是你非要我带你来的嘛，现在怎么称呼她阿姨了呢？你现在应该把头抬起来，看看这个叫柳云婷的女人是不是你妈妈。” 这个女人说完话就把她包里的一封已经发黄的信封拿了出来。
          柳云婷和陈永高听到这个女人的话都要惊呆了。
        

菜鸟书虫

                                                                                                     （十一）
        柳云婷和陈永高听了这个女人的话，他们俩的脸上都是一脸的惊愕，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知所云，谁也没有能够听懂这个女人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永高虽然是上了大学才认识柳云婷的，但他自从认识了柳云婷后，他对她以前的事一直都很关心。他从没有听说过柳云婷曾经生过一个女儿，也没有听柳云婷自己说过她有一个女儿这件事。他知道柳云婷以前的情史，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都是柳云婷在和他结婚后告诉他的。柳云婷和张林恋爱前就和同班同学宋有德好过这件事也是柳云婷告诉他的。如果柳云婷不把她以前所有的情史告诉他，他也不可能全部知道的，也不会有人会对他说这些以前的事情。可柳云婷没有觉得她的情史有什么不可以告诉人的，对她身边的人更是不需要隐瞒什么，所以她把她的情史全都很坦诚地告诉了他。
         陈永高昨天跑到张林家里打了柳云婷，踹坏了张林家的门，又和张林打了一架。他现在觉得他昨天是太冲动了，他根本就不应该怀疑柳云婷和张林之间会有什么，柳云婷是什么样的人，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他还能不了解吗？他昨天夜里酒醒后就后悔了——不，准确地说，他昨天在酒桌上就后悔了。他要惩罚他自己，所以他才喝了那么多的酒。昨天在酒桌上，他把他打了柳云婷的事告诉了一起吃饭的同事，同事们也都纷纷说他太冲动了。同事们都相信柳云婷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都说他应该相信柳云婷，就不应该做出让他自己后悔的事情来，至少说他应该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如果柳云婷和张林真的有事，他再打她一顿也不迟。大家都说他昨天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也实在是不应该，不合情理。他想赎罪，想将功补过，想请求柳云婷的原谅，所以他今天早上早早就起床了。他想让柳云婷多睡一会，不想让她早起，他要做早餐给她吃，好好地补偿她，弥补他的过失。
        柳云婷和张林婚姻存续期间，他和柳云婷是同事，而且他对她一直就有好感——不，是他一见钟情爱上了她，所以他也一直都在追求她。他也知道柳云婷已经有了婚姻有了家庭，他追求她，在外人看来是不道德的，可他是真的爱她，不因为她已经结婚了，有了婚姻有了家庭就不爱了。他觉得，爱是没有世俗观的，纯粹的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精神的追求，它是不会被世俗观所阻碍，它是纯洁的，没有丝毫的杂质，它不会因为对方已经有了爱人有了婚姻有了家庭就不爱对方了，这种爱不是说一定要含有对对方肉体的欲望。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柳云婷所有的事，他对柳云婷和张林的婚姻存续期间有没有孩子，他当然比别人就更清楚了。现在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让他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他都要晕了，这个女人的话就如天方夜谭一样，让他不知所措。
         这个女人从包里拿出信封后，站起身来向沙发的右边走了两步，她把信封塞到了刚刚走出房间走到她沙发右边的柳云婷的手中，然后她又退回了两步继续坐到了沙发上。她的屁股好像离不开沙发似的，看样子她确实是从火车站跑到他们家的，已经跑累了。可让人不理解的是，天气这么冷，火车站二十四小时都应该有交通工具，她们一大一小两个人怎么就步行跑到他们家，没有坐交通工具呢？再说了，她看上去也不像很缺钱的人，不会舍不得两个人坐车的车费的。
         这个女人退回了两步，屁股刚接触到沙发还没有坐稳便开口说道：“哦，外面天气这么冷，都把我给冻忘了，我都忘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想，你们夫妻俩一定觉得我这个与你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今天来你们家有些莫名其妙吧？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呗！我叫郝倩倩，是当年插队在荷花村的知青茆玉明的妻子。这个丫头叫茆相婷，你们看过信就知道她是谁了。”她刚刚说完这些话，还没有等陈永高和柳云婷接话，她快速地噎了一下口水，又舔了一下被寒风吹得很干燥的嘴唇后又接着说道：“你或许不知道茆玉明是谁，可她认识，她熟悉茆玉明这个名字。等你们俩都看了这封信后就知道我今天来你们家的来意了，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是一个人来你们家，而是这么冷的天还带着这个茆相婷一起来了，也就不会奇怪我刚刚说出的话了。我知道，我刚刚说出的话令你或许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听不懂不要紧，她能听懂。” 这个自称叫郝倩倩的女人说话中先后指了指站在沙发左边的陈永高两次又先后指了指站在她右边的柳云婷两次。她说的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陈永高听不懂她的话，那是因为柳云婷没有把她曾经做过的事全部都告诉陈永高，柳云婷是当事人，她曾经做过的事她当然也就不会听不懂了。
        这个自称是茆玉明妻子的郝倩倩说陈永高或许听不懂她的话，说柳云婷能听懂她的话，这更让柳云婷糊涂了，她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弄得是一头的雾水，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所说的这些话不但是莫名其妙，而且这些话不是明着在挑拨他们的夫妻之间的关系吗？她真的想去给这个女人两个耳光，可她从来就不是个爱冲动的人，也不是会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她一直很鄙视用这种不文明的方式解决事情，她想看看这个自称叫郝倩倩的女人来他们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什么要这样说这样做，目的何在？
         这个自称叫郝倩倩的女人，她说她是茆玉明的妻子，柳云婷没有见到过，当然她也就不认识她了。可这个女人所说的茆玉明她不但是认识，而且他们一起插队到荷花村的这些知青之间的感情就好像是兄弟姐妹一样，他们之间的友谊那可都是在艰苦岁月里的革命友谊，是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忘了的情谊，谁都会去珍惜的，她怎么会忘了呢？她和张林婚姻存续期间，张林在家里闹，和她闹离婚，茆玉明和其他四个知青为了她和张林的事还特地来过她的家里。虽然他们来的五个人谁都没有说他们是为了她和张林的事来的，可她又不傻，她怎么能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呢？茆玉明在荷花村的时候就一直都很关心她，爱护她，宋有德抛弃了她，他还和宋有德打了一架。这些当年发生的事一直到现在，她还是记得很清楚，历历在目。他敢和宋有德打架，这让其他的知青都感到很诧异。他们都觉得从来都是胆小怕事的他怎么会有勇气和宋有德打架呢？他和宋有德打架这件事确实让知青点的其他知青感到很意外。大家都说他一定也是因为喜欢上了她，所以他才有那么大的勇气那么大的胆子去和宋有德打架。可他一直都不承认他喜欢她爱她，他说他也就是看不过去，作为一个知青点的男子汉，他也就是为她打抱不平罢了。他在她的面前确实也从来没有向她表示过什么，没有说过他爱她喜欢她这样的话，她自己也从没有看出他曾经喜欢过她。
         她知道茆玉明在大学里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可她从没有听到其他的人说起过茆玉明的妻子叫郝倩倩。茆玉明自己也从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他的妻子叫郝倩倩。他结婚的时候，他们一起插队的知青谁都没有参加他的婚礼，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结婚的时间，是他自己不想让大家参加他的婚礼，所以他才没有通知大家去参加。这些年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也很少相互走动，除了有谁结婚了才会聚上一次外就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了。茆玉明也从没有带着这个郝倩倩参加过其他人的婚礼，所以谁也没有见到过这个自称是茆玉明妻子的郝倩倩长得怎么样，是真是假，当然也就难以辨别了。
         柳云婷刚从郝倩倩的手中接过这封发了黄的白色信封，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就被离她不远的陈永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的手中抢了过去。
        陈永高抢过信封，他来不及打开信封似的，直接把信封给撕了，从信封中快速地拿出了信看了起来。信写得有些长，有好几张信纸。
        看着陈永高看信时脸上神情的变化，柳云婷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可她也能猜出这封信的内容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陈永高看着看着，他脸上僵直的肌肉绷得更紧了，似乎脸上的皮肤和肌肉要被撕裂似的。
        室内的气氛好像快要凝结成冰了，气温也变得越来越低。这个叫郝倩倩的女人也感觉到了室内气氛的变化，她好像也感觉到有些尴尬，可她还是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稳坐在沙发上。
        不一会儿，陈永高就把信看完了，他把看完的信甩在了柳云婷的面前。
        柳云婷在陈永高看信的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就如已经过去了一年似的，分分秒秒钟都在煎熬着她。陈永高把信甩在了柳云婷的面前后说道：“信的内容写得真的是很精彩，你也不妨看一看吧，不要错过了精彩！”   
        柳云婷从地上捡起了信，信上的字迹她很熟悉，确实是茆玉明的笔迹，她快速地看完了信。她觉得，信确实是茆玉明写的，只是他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就没有准备把这封信邮寄给她的意思。信的内容是说他爱她，在学校的时候就爱上了，可他没有勇气向她表白，因为他知道她的班长也喜欢她，他比不上宋有德优秀，也只有默默地关注了。现在他看到她被宋有德抛弃了又爱上了张林，他很绝望，他想好好地读书，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学，等他有了好的工作好的生活条件了再向她表白。他还说他为了她的声誉和前途，他不会向外人说出他捡到的这个孩子是她生的，他会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一直把她养大成人，他象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她的孩子。信里还有很多他们知青在一起生活和劳动场面的点点滴滴。
         柳云婷看过这封信后又要生气又要发笑，她没有生过孩子，哪来有抛弃孩子在路边这一说？她也从来就不知道茆玉明曾经暗恋过她这件事。她现在觉得，虽然她不知道茆玉明捡到的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是谁生的，可坐在沙发上的这个郝倩倩应该就是茆玉明的妻子，她吃她的醋，也为了帮这个女孩找她亲生的妈妈，所以她才来找她，这很正常，这倒没有什么，一场误会罢了。正当她想对郝倩倩说话的时候，郝倩倩从她的包里又拿出了另一封信，信封上不像上一封那样什么也没有写，这封信的信封上已经写好了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郝倩倩对她说道：“，不好意思，我包里还有一封信呢，这是茆玉明去年才写给你的信，信的内容更精彩，你也看看吧！”
        柳云婷接过信向陈永高看了看，说道：“这次你不用抢，你先看吧！” 她说完就把信递给了陈永高。
        站在沙发前面的茆相婷的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发出了两声声响，她向郝倩倩看了看，又向陈永高和柳云婷看了一眼。她的视线和柳云婷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很快就收回了她的视线，把视线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这么冷的天，她又跑了这么多的路，一定是又冷又饿。
        柳云婷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向前走了两步，拉起茆相婷的手向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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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柳云婷用开水冲了几杯豆奶粉放在桌子上后，她把陈永高煎好的几个荷包蛋又热了热都盛在了一个盘子里，把盘子推到茆相婷面前，让她一个人把荷包蛋都吃了。
          茆相婷端着盘子向客厅里看了看，盘子里的荷包蛋散发出来的香味使她忍不住噎了口唾液。
          她多么想立即把这几个荷包蛋吃进肚子里，这香味实在是太诱人了！她也不是没有吃过荷包蛋，可她以前从没有感觉到荷包蛋的香味像今天这样的诱人！杯子里冲好的豆奶粉升腾着袅袅的热气，今天豆奶粉的香味也是这样的诱人！现在就是不吃这盘子里的荷包蛋，喝两口杯子里的豆奶粉也好！ 她还是忍不住要这样想。
           她知道郝倩倩也和她一样，又冷又饿。她们还是夜里在火车上吃了两个凉面包，喝了一点开水，直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面包是在上火车之前在广场上买的，夜里准备把面包拿出来吃的时候，才发现钱包被小偷偷了。
          发现钱包没有了后， 她们怎么找也没有找到钱包。如果她们不拿面包出来吃还不会发现钱包被偷了。她们也不知道钱包是在买面包的时候被小偷盯上的还是在火车上被偷的。钱包丢了，所以她们也只能是忍饥挨饿了。
          她很想对柳云婷说，把这盘荷包蛋给她和郝倩倩一起吃。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噎了回去，倒不是她想一个人把这盘荷包蛋给吃了，而是因为郝倩倩在外面的客厅里对柳云婷和陈永高说的话明显是带有恶意的。这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的，柳云婷和陈永高又不是傻子，他们怎么能不生气呢？她想，这又不是在自己的家里，她不可以擅自做主。如果她真的是柳云婷生的，等柳云婷认下她这个女儿了，她才可以这样做。
         这几年，郝倩倩虽然没有让她叫她妈妈，只是让她叫她郝阿姨，对她也没有像对弟弟茆浩那么好。不过，对她也不坏，至少说没有让她冻着饿着。是郝倩倩去荷花村把她带到城里来的，又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从乡下到城里后的这几年，一直都是郝倩倩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现在她又怎么能忍心把这盘荷包蛋一个人吃下去呢？盘子端在她的手上似乎有着千斤的重量。看着一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荷包蛋，她又噎了两口唾液。
         “你先吃吧！马上放凉了就不好吃了！放心好了！我再煎一份给你妈妈。”柳云婷从厨房出来看到茆相婷迟迟不吃，她看出了她的心事。
          茆相婷转过身，抬头向柳云婷看了看。柳云婷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不知道柳云婷什么时候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她身后的？她看到柳云婷的脸上带着仁慈的笑意向她笑了笑，她刚想说声“谢谢”，可她还没有开口，柳云婷已经又走进了厨房里。
          柳云婷的话使茆相婷感到很温暖，可是她的脑子却有些糊涂了：难道她真的是柳云婷的女儿？柳云婷对她这样好，她能这样做就算是愿意认下她这个女儿了？还是她自己自作多情，柳云婷根本就没有认下她这个女儿，柳云婷只是气量大，没有计较郝倩倩所说的话和她们来她家给她带来的麻烦？她的脑子里很乱，有点不知所措，可她看着眼前煎得黄澄澄的散发着香味的荷包蛋，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唾液，她忍不住又噎下了两口唾液。
         她想，再不把这盘荷包蛋吃下去，它真的就凉了。柳云婷不是说了嘛，她再去煎一份荷包蛋给郝倩倩了，她也不用把这盘荷包蛋留给郝倩倩了，也不用把荷包蛋放凉了再吃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先吃饱了再说。
          她想到这里便狼吞虎咽地把一盘荷包蛋吃完了，又喝了一杯豆奶粉才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
         不一会，柳云婷另外又煎了几个荷包蛋端到了桌子上等郝倩倩来吃，不过，她又问了一声：“吃饱了没有？没有吃饱了再吃一份，我再去煎一份。”
           她虽然告诉柳云婷说她已经吃饱了，可柳云婷还是让她又喝了一杯豆奶粉。
           
         柳云婷知道郝倩倩对她怀有敌意，有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意思。可她了解女人，她知道郝倩倩是因为吃她的醋对她有误会才这样做的。她不怨她，没有跟她生气。
         在荷花村插队时，她和宋有德恋爱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她意外怀孕过，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这也是事实，无可辩白，她也不想辩白。她如果不告诉陈永高她在荷花村怀孕过这件事，陈永高是不会知道的，可她没有觉得应该隐瞒着陈永高，不让陈永高知道她怀孕过，所以陈永高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和陈永高结婚前就很坦诚地把这件事告诉他了。陈永高听了这件事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他当时的反应就好像听了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也没有说因为她怀孕过就不和她结婚了。
         她觉得，这件事发生在她下乡插队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认识陈永高，现在郝倩倩再怎么挑拨，她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虽然怀孕过，可她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哪来有丢弃女儿一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她想，只要把其中的误会解释开了，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但让她很意外的是茆玉明怎么会知道她怀孕过的呢？她在荷花村打胎这件事也只有槐花和张林两个人知道。她想，看来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瞒不住别人的，要想瞒住别人那也只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郝倩倩没有把这两封信一起拿出来，她拿出这第二封信明显是带有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意思，柳云婷心里当然会明白。她虽然没有看这第二封信，但她已经看了郝倩倩拿出的第一封信，已经知道了茆玉明曾经暗恋过她，现在信中的意思还是对她恋恋不忘，这第二封信的内容不用看她也能猜出里面的大概内容：也就是茆玉明对她表达爱意什么的，怀念一下他们曾经在荷花村一起插队的青春岁月。内容里或许还会有他对现在现实婚姻生活的不满，心有不甘。她想，茆玉明就是用写信的方式发泄一下罢了，不会超出这个范围，所以她也不用急着看这封信。再说了，如果茆玉明真的有信中说的这么爱她，那么他为什么在荷花村插队的时候不向她表达呢？其他知青看他为了她的事和宋有德打架，大家都说他喜欢她，他还一再否认。还有，他如果真的有信中说的这么爱她，他有的是机会向她表达他的爱，那他为什么又不向她表达他的爱又娶了别人做妻子呢？她知道，他其实就是曾经暗恋过她，现在不满意现在的婚姻生活，用写信的方式发泄一下情绪罢了。
        天气这么冷，郝倩倩和茆相婷一大早从火车站到她家，她们跑了这么远距离的路，都还没有吃东西，一定是又冷又饿。她们又都是茆玉明最亲的人，就算她们和茆玉明没有关系，出于仁道，她也应该给她们俩弄点热的东西吃，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到厨房去给郝倩倩和茆相婷她们俩弄吃的东西去。
        她刚刚要去叫郝倩倩，脸色铁青的陈永高几大步就跨进了厨房外面一间专门吃饭的房间。他看到饭桌上的荷包蛋和豆奶粉，不由分说地把桌子连着桌上的东西一起掀翻了。
        “哗”的一声，杯子和盘子摔在地上全部都摔碎了，豆奶粉把深红色的木地板染成了白色，荷包蛋、瓷片和玻璃碎片散了一地，房间里的地上是一片狼藉。
        柳云婷今天虽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她昨天已经领教过陈永高失去理智的瞬间爆发了，她对陈永高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她没有一点惊慌的意思，只是对陈永高冷笑了几声，然后就开始打扫房间了。
        桌子被掀翻后，陈永高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一边走一边还在骂骂咧咧：“我离开家，给你们一家子挪地方，让你们好好地过去，让你们吃，让你们吃屁吃屎去······”
        郝倩倩看到柳云婷家里闹成这样，她虽然是还饿着肚子，可是她的脸上还是一脸的奸笑，没有半点歉意的意思，似乎她已经看到了她想看的场面，已经收到了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应该收到的效果。
        茆相婷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吓哭了。
        柳云婷看到茆相婷被陈永高吓哭了，她停下了收拾房间，把扫帚放在墙边上，把茆相婷搂在了怀里，对茆相婷说道：“孩子！不要害怕，叔叔昨天因为其他的事和我在生气呢！他不是因为你们来我家才这样的发火的。孩子！你不要害怕，他做事就是这样的不理智，他现在已经出去了，等他马上冷静下来他就知道他错了。孩子！你现在不要害怕他，他已经走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妈妈还没有吃东西呢！她一定是又冷又饿，我先去弄点东西给她吃，你不要害怕！”
         茆相婷听了柳云婷的话很快就不哭了，柳云婷搂着茆相婷也一直等到她不哭了才放开她。
         郝倩倩看到茆相婷被陈永高吓哭了，她看到柳云婷搂着茆相婷在安慰茆相婷，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依然站在被掀翻的桌子旁边一动未动，脸上还是带着奸笑。
        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被郝倩倩看在眼里，她相信茆相婷应该就是柳云婷当年生下的弃女才是，不然怎么去解释柳云婷对刚刚才见到面的还没有什么亲情的茆相婷这么好的呢？让她更加确信茆相婷就是柳云婷所生的是，柳云婷去厨房为她弄吃的东西的时候，陈永高又从外面回来了，陈永高回来后进入厨房问了柳云婷，是柳云婷亲口承认茆相婷就是她生的。
        陈永高进入厨房后，他看到柳云婷在厨房里继续煎着鸡蛋。而在吃饭的房间里，只是被他掀翻的桌子翻了过来，桌面上已经用抹布擦拭干净，可地上还是狼藉一片。他看到柳云婷没有先打扫房间，而是在继续煎着鸡蛋，这也让他更加相信他面前的这个丫头就应该是柳云婷生下来的。
        他掀翻桌子后，刚刚跑出去不久，就觉得他今天又过于激动了，犯了昨天在张林家犯的同样的错误。他觉得他应该问一问柳云婷，看这个丫头是不是她生的，看看柳云婷怎么说，等他问清楚了再掀翻桌子也不迟。
        陈永高走进厨房后，他看到柳云婷在厨房里继续煎着鸡蛋，这让他更加的生气，可他压着心里的怒火，厉声问道：“柳云婷！你老实说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是你私生的？如果是你生的我也认了，如果她不是你生的，我让她们立即离开我们家！”
        柳云婷停下手中正在煎着的鸡蛋，转过身面对着陈永高似乎很平静地说道：“是的，你不用问了，也不用这么激动！这个丫头确实是我生下来的，是我与我们知青点的知青生的，我也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所以当时生下她就把她丢弃在路边了。你不用怀疑，也不用证实，我就亲口告诉你好了！”
          陈永高听了柳云婷的话，怒目圆睁，“啪”的一个耳光打在柳云婷的脸上，骂道：“贱妇！淫妇！荡妇！不要脸！还好意思承认，真的是不要脸到极致了！就没有见到过你这样不要脸的贱妇、淫妇、荡妇！我也没有和你有什么好说的了，你就等着法院开庭吧！”
         
          陈永高打了柳云婷一个耳光，  骂了柳云婷几句难听的话后就离开了家，等他出去一天后再回到家里时，家里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他看了看每一个房间，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干净、整洁，一丝不乱，被他打碎的盘子和杯子的碎片已经被柳云婷打扫干净。可他发现家里已经看不到有柳云婷的衣服和鞋子了，衣橱里只有他自己的衣服还是很整洁地挂在衣架上，鞋子也是很整齐的摆在鞋柜里。鞋柜里的鞋子光亮如新，没有一点灰尘。如果这个房子不是他父母买给他的，他都不想再回来。他想想他亲手搭建起来的一个很温馨的家现在被弄得乌烟瘴气，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还是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站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时间才开了门，他是带着一张离婚协议回到的家，这张离婚协议是他昨天在他办公室里就写好的。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和她离婚，他不想再和一个看上去像圣女一样实质是一个很不检点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她一直在欺骗他——她瞒着他在外面和别人生了一个女儿这件事，如果不是郝倩倩带着茆相婷一起找上门来，他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觉得，她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就跟个圣女一样的圣洁，在她能告诉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当中她都装得很无辜的一副姿态。他觉得她实在是太虚伪太能装了，他被她就这样骗了这么多年。
        他觉得他是多么的失败。他想他对她是那么的痴恋，追求她追得是那样的辛苦，而他却一直生活在欺骗当中。这么多年过来了，他虽然已经把她追到了手，已经和她结婚了，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他觉得他现在就是一个笑话，让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他没有和她结婚前，有多少的好女人看上了他，追求他，他都没有一丝的动心，那时她虽然已经结婚了，可他还是痴痴地爱恋着她，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想到此，他的心就在痛，像针扎的一样。现在她离开了，他知道她也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她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到这个家了。
       他看了看一尘不染的地面和家具，太阳白色的光线从透明的窗户玻璃上穿了进来，把地面、墙面和所有家具都染成了白色。可阳光没有带进来一丝的温暖，家里还是这么的冰冷。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到这间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有过笑声有过争吵的这个温馨的家。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是带着离婚协议回来和她离婚的，可当他真正走进这间房子时，还是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向他袭来，他也不知道这种失落感中是不是隐含着他对她的不舍，还是夹杂着他的挫败感？他把他棕色的中短羊绒大衣裹了裹，把最上面一个没有扣好的衣扣扣了起来，又拉了拉围在颈脖上的围巾，让围巾围得更紧些。
        柳云婷已经离开他的家了。他在他的家里没有能够遇到她，他去她的办公室里找过她，她不在办公室里，学校里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他又去学校以前分给她的那套小套房找过她，还是没有能找到她。小套房的门是锁着的，不过，锁好像已经被人打开过了，锁上面的灰尘已经掉落。他知道她把她的衣服和鞋子一定都拿到这里来了，不然也不会有人来开这把锁。他虽然已经和她结婚了，可连他也没有这套小套房的门锁钥匙，外人当然也更不会有这把锁的钥匙的，能开这把锁的人也就只有她自己了。
         他不知道她现在是去了哪里，不见了她，他还是满世界里去找她。他想，难道他这么急着要找到她就是为了早一点和她离婚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他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恨她还是爱她，难道他的心里还爱着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女人？他想去她的系里问问她的领导谢主任，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去问，他觉得他不应该把他要和她离婚的事弄得人尽皆知，闹得满城风雨。
       几天后，柳云婷的系主任老谢跑到他的办公室里问他，柳云婷请假回她妈妈家看她爸爸妈妈，假期都过了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她回来呢？老谢说她就请了四天假，可现在假期已经过去三天了，还不见她回学校里报到，学校里要派她去北京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如果她没有回来，这个研讨会就得让系里的别人去了。
         如果不是系主任老谢找到他，他也不知道柳云婷已经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回她妈妈家了。可让他诧异的是他打电话到她妈妈家去问了问，她妈妈说她根本就没有见到她回去看他们，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可他又觉得，既然她能欺骗他这么多年，他为什么就不能欺骗一下领导呢？这又不是她第一次欺骗别人。
        现在他也被弄糊涂了，他不知道她没有去她妈妈家到底是去了哪里，如果她再不回学校，去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就得派别人代替她去了。现在她的假期都过了几天了她还没有回学校报到，看来她一定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了，不然她也不会过了假期几天也不回学校。他想，或许，这时候郝倩倩一个人已经回家去了，她留下了茆相婷，甩下了茆相婷这个包袱，让她们母女相认，现在柳云婷正带着她刚刚认下的女儿出去游山玩水，玩得正是乐不思蜀呢！又或许，柳云婷带着茆相婷玩了几天后又和郝倩倩一起回家帮茆相婷办迁移户口的手续了呢，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柳云婷被陈永高打了一个耳光后，她只是愤怒地向陈永高看了看，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她在陈永高离开家里后还是为郝倩倩煎了几个荷包蛋，又冲了一杯豆奶粉。她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打扫完家里后她把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拿到了学校分给她的小套房里，然后她带着郝倩倩和茆相婷一起去车站买了三张车票——她要带郝倩倩和茆相婷一起去她插队过的荷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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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柳云婷带着郝倩倩和茆相婷一起来到了大集镇荷花村的槐花家里，槐花还是住在她以前的老房子里。如果不是茆春林告诉她槐花已经回大集镇荷花村了，她还会先到县城的杂志社里去找槐花。
        她还是来接张林到城里的时候来过荷花村，这几年也没有时间再踏上这片土地。
        当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也有一些让她不堪回首往事，可不管怎么说，她对这片土地的感情也还是无法割舍的。就这几年的工夫，村里已经大变样了：村里已经有了一条像样的通向村外的公路，村民的房子也有了不少的楼房，有一些搂房的式样还是模仿的西式的，看上去还挺洋气的呢！可让她感到心酸的是张林以前住的房子还是那个模样，门上的锁已经是锈迹斑斑。好像她带张林离开荷花村到城里后，门就没有人再来开过。门前屋后都长满了长长的青草，一片荒凉的景象。
        
        茆春林到省城订购饲料加工厂的设备时到她的学校里找过她。他告诉她说，槐花的老公“瘸子”在县城里病死了，槐花带着两个孩子又回到了村里，他们还是住在她家以前的老房子里。
        他说，槐花一家住在县城里本来过得挺幸福的，夫妻恩爱，孩子乖巧听话。她的老公“瘸子”是杂志社的编辑，是文化人，很受人尊敬。她在一家造纸厂里做临时工，她的收入虽然低一点，比不少她的老公“瘸子”的收入高，可瘸子很爱她，都不想让她出去辛苦挣钱，想让她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就行了，可槐花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家里。她不想她老公“瘸子”太累，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写文章赚稿费。现在她老公“瘸子”病死了，她也不能再在造纸厂里做下去了，因为两个孩子没有闲人带。城里的车多人多，他们住的房子离学校又远，需要人接送两个孩子上学放学。城里的马路上不像农村的路上，难得看到有汽车经过。她怕孩子自己上学的路上有危险，又因为她那点临时工的工资在城里也不够他们孤儿寡母的开支，不像在农村，除了衣服，吃的什么蔬菜和粮食都不需要买，开支很小。再说了，杂志社分给她老公住的公房，现在杂志社也来人催他们搬家了。如果他们继续留在城里，他们还要另外租房子住，所以她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荷花村住比较合算。农村的学校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学校好，可她这也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的事，也只能让两个孩子在村里的学校上学了。
        槐花请人把老房子修了修，房子里的泥土地面换成了水泥地面，地面上又刷了一遍油漆。她又把篱笆围的院墙换成了砖砌的院墙，她的房子虽然很老，但现在修了修后看上去已经不再旧了，还能住人。
        茆春林还告诉她说，槐花现在虽然回到了农村，她家的开支变小了，可她现在还是挺辛苦的，要抚养两个孩子，还要种地。槐花到了县城里的这几年被养得白白胖胖的，比她在荷花村里时漂亮多了，可惜现在她又变黑了，而且是又黑又瘦，已经比不上以前她在村里时那么漂亮了。村里人看着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可怜，都同情她，给她介绍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光棍汉，让她嫁了，可她就是不愿意嫁。她说，她不想嫁人了，辛苦就辛苦一点，她只想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过，把这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就行了。
        
           柳云婷听村里人说，张倩和茆春林养了几年的猪赚了不少的钱，现在猪场的规模又比以前大了几遍。他们两口子一合计，打算再开一家饲料加工厂，这样，他们自己猪场需要的饲料就不用出去进货了，不但减小了养猪的成本，另外，在能卖出去的饲料上又能赚到钱，他们的事业就能越做越大了，也能带动村里人一起致富。现在他们让槐花把地里的活干完后，得闲空的时候，也到他们的猪场里帮忙，让槐花赚一点零花钱贴补家用。
      
        茆春林知道柳云婷和张林已经离婚了，柳云婷已经又嫁给了她的同事陈永高，这都是张倩告诉他的。其实他根本就不关心柳云婷和张林的事。他那次来省城订购饲料加工厂的设备，他可不愿意见到柳云婷。如果不是张倩硬逼着他带点乡下的土特产给柳云婷，他是怎么也不会去柳云婷的学校里找她的，他对柳云婷一直就有成见。他觉得是柳云婷从槐花的身边抢走了张林，才使槐花嫁给了瘸子。他觉得柳云婷就不是个好女人，现在她又和张林离婚了，嫁给了她的同事陈永高，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他只愿到她的学校里去找到她，也不愿意到她的家里去找她，他就不愿意踏进她的家门。如果不是柳云婷自己问起槐花，他也不会把槐花的事情告诉她的。      
         茆春林因为张林没有娶槐花的事，他有点看不起张林。他觉得张林也不是什么好人，移情别恋，见好就爱。他虽然是和张林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可就因为这件事，他连张林和柳云婷结婚都没有去参加。他现在也不愿意看到张林，他觉得张林现在被柳云婷抛弃了，那也是他活该，罪有应得，他就不值得别人同情。张倩告诉过他，是张林自己闹着要和柳云婷离婚的，是张林有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缘故。可他听了就是不信，哪有一个男人非要和一个很爱自己的女人离婚的？而且柳云婷又很优秀。除非张林有了另外一个更优秀的女人，或者就是他的脑子坏了。可张林离婚后，他就没有和任何女人结婚，而且听说他的日子过得还很落魄，也没有见他有什么更优秀于柳云婷的女人和他结婚，这不就是柳云婷抛弃了张林吗？
         其实埋藏在茆春林心中的一个秘密，他一直没有向任何人说起：他在没有和张倩恋爱前，他一直都暗恋着槐花，因为他看到张林对槐花那么好，他也就放弃了要和槐花好的念头。他觉得，他虽然比张林多读了几年的书，可他觉得他还是没有张林聪明，也没有张林长得帅气，在很多的方面他都没有张林优秀。他觉得，张林和槐花两个人好要比槐花和他好更为合适。如果槐花嫁给张林了，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他还觉得，只要他看到他喜欢的女人幸福了，他也就幸福了。他虽然和张倩好了，也和张倩结了婚，可他对张林移情别恋，抛弃槐花，没有和槐花结婚，他对这件事一直都是耿耿于怀。所以他来到省城也不愿意看到张林，他在柳云婷面前提也没有提到张林的名字。
         茆春林在柳云婷面前虽然没有提到张林，可柳云婷知道他和张林是儿时的玩伴，就像亲兄弟一样，就因为她和张林恋爱了的缘故，他就和张林绝交了。他临离开学校时，柳云婷对他说过，如果他想去找张林，她可以带他去。可他婉言拒绝了，他说他这次来省城的时间很紧，没有时间，等以后再说。
         柳云婷知道茆春林是婉言拒绝了，也没有再勉强他去找张林。
         
         现在张林也知道槐花带着两个孩子又回到了村里的老房子里，是柳云婷告诉他的。他还准备过一些日子和柳云婷一起回村里去看看槐花的呢！他没有想到，他刚刚有了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和柳云婷说这件事，陈永高就误会他和柳云婷了。陈永高把他的门就给踹开了，还动手打了柳云婷，他还和陈永高打了一架。他知道他想和柳云婷一起回荷花村去看看槐花的这个计划是没有办法实现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柳云婷回家后怎么向陈永高解释这件事，而且他那天和陈永高打架又让陈永高吃了亏，丢掉了面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弥补这件事，他觉得他那天也是冲动了，一时没有控制得了他的情绪，可他又觉得，他那天已经是控制了他的情绪，如果按他以往的做法，他不把陈永高打得满地找牙才怪。可他事后想想，陈永高吃他的醋也没有错，因为陈永高是真的爱柳云婷，不然他也不会追求柳云婷追求了那么多年！如果他是陈永高，或许他比陈永高还要介意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来往密切呢！况且他又是柳云婷的前夫，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介意的，这真的怨不得陈永高会吃他的醋。
         
           槐花也已经知道张林和柳云婷已经离婚的事了，是张倩告诉她的。她刚刚回到大集镇荷花村听到的第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就是张林和柳云婷离婚的事，而且柳云婷已经嫁给了她的同事陈永高。她知道是张林闹着要和柳云婷离婚的，是因为张林有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缘故，是张林的错。可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张林已经和柳云婷离婚了有两年的时间了，她就是有心让柳云婷和张林重新复合也是不可能的事了，因为柳云婷已经嫁给了陈永高，这是铁钉钉板的事实，已经无法再回头了。她觉得张林做出了天底下男人最傻最遗憾最不可原谅的事。
         
        槐花是认识茆相婷的，可茆相婷不认识槐花。因为槐花跟着“瘸子”离开荷花村去县城里的时候，茆相婷还很小。那时候，槐花觉得茆相婷是茆玉明捡回来寄养在荷花村的，她觉得茆相婷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很可怜，她还为茆相婷做过两双布鞋，还买过几次芝麻饼送给茆相婷的呢。现在茆相婷虽然已经长大了不少，可她和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像，她一看到茆相婷，她就认出她来了。
       槐花看到柳云婷带着一个陌生女人和茆相婷来到她家，她是又惊又喜。她现在可是很想见到柳云婷——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也想柳云婷的缘故，因为她也很想知道柳云婷和张林离婚后，张林现在过得怎么样？他怎么又没有和破坏他和柳云婷婚姻的那个女人结婚的？她现在很想知道张林和柳云婷离婚后，张林去了哪里？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过得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落魄？当她听到柳云婷叙说了所有的事，她的心绷得更紧了，她的心又像被万根钢针刺了一样的心痛。她觉得她好像又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这几年就没有再与柳云婷和张林联系，因为她觉得她不能去打扰他们俩的幸福生活，她也要和她的过去有一个隔断，她不能再去想着她以前想着的男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老公，她是一个有家庭的女人了。再说了，她与柳云婷和张林联系多了，她也要顾及她自己老公的感受，她自己的老公或许也会吃醋的，所以她这几年尽量不与柳云婷和张林联系。现在她觉得她还是做错了，她应该多与柳云婷和张林联系，这样她也能早知道张林和柳云婷的婚姻状况。如果她早知道柳云婷和张林要离婚，她也能阻止他们离婚了。即是张林和柳云婷离婚了，她也能知道张林去了哪里，知道张林过得怎么样？她也能帮张林一把。现在张林去了哪里她都不知道，她还怎么去帮张林呢？

         郝倩倩听了槐花对她和茆相婷说的话，她很是后悔她们那么鲁莽地去找柳云婷，让柳云婷和陈永高夫妻之间闹出了矛盾。陈永高又打了柳云婷，现在还说要和柳云婷离婚。现在她觉得她们最应该做的就是继续回柳云婷的家里，为柳云婷澄清事实，让陈永高和柳云婷不要离婚。如果陈永高真的和柳云婷离婚了，那么她和茆相婷就是罪魁祸首。她觉得她也是一时糊涂，被茆玉明气得昏了头。因为她吃柳云婷的醋，现在给柳云婷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事，现在就是想弥补也已经对不起柳云婷了。现在听了槐花对她说的话，她知道，其实柳云婷从没有喜欢过茆玉明，就算茆玉明暗恋过柳云婷，那也只是他单相思，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现在因为她的冲动殃及了池鱼，她很后悔，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弥补，也只能在陈永高的面前为柳云婷澄清事实这一条路了。听了槐花的话，现在她知道柳云婷在荷花村确实是怀孕过，不过，茆相婷也确实不是柳云婷生的，茆玉明也是误会了。
         她现在觉得，她在家里也确实是有点霸道了。不，不是有点霸道，而是实实在在的霸道。她觉得是因为她爸爸以前是当官的缘故，她一直被人捧着，感觉就跟个女皇一样。现在她和茆玉明结婚了，她还是没有改了这个坏毛病，在家里还是一个人说了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让茆玉明在家里没有一点地位。就是因为她有了这样的坏毛病没有改，才造成了家里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以至于让茆玉明才去怀念他以前的生活，假想了一个他满意的老婆，他才把柳云婷假想成他最温柔最合适的老婆了，这是她的错。她想，她回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茆玉明了，一定要和他好好地过日子，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高官的千金，天天需要别人捧着像个女皇一样了，一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经常的发大小姐的脾气。再说了，她爸爸现在已经退休了，也不再是高官，即是她爸爸没有退休，她也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过下去，幸福的日子就会离她越来越远了，这可是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可现在现实的问题是她连来荷花村槐花家的车票都是柳云婷买的，她现在就是想回家都没有了路费。再说了，现在比她回家更急的是要去柳云婷家，在陈永高面前为柳云婷澄清事实，让陈永高不再误会柳云婷。
            
         在柳云婷的假期结束过去了五天之后她才赶回学校，还好，她还是能赶上了到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机会。正当系主任老谢准备要把这个出差的机会让给别人时，她出现在了老谢的办公室里。
          老谢到了学校走进办公室后接了个电话。如果不是老谢的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接了个打进来的电话，他就已经到其他教授的办公室里和其他的教授说了到北京参加这次学术研讨会这件事。一旦老谢和其他的教授说了，那这次去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就真的没有柳云婷的份了。如果老谢已经和其他人说过了，他总不能为了让柳云婷去北京参加这次学术研讨会，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吧？再说了，他和柳云婷又不是亲人又不是亲戚，又没有特别的关系，也只是他曾经是她的老师罢了，就算他曾经是她的老师，她是他的学生，他也总不能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不树立他的领导威严。
           老谢看到柳云婷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本想骂上几句，可他看到柳云婷脸上的汗珠，他想骂人的话还是被他噎了回去没有骂得出口。他看到柳云婷的脸上是一脸的汗珠，他知道柳云婷一定是遇到什么重要的事给绊住了才过了几天假期的，不过，她还是赶上了出差的时间。
          老谢搁下电话看了看柳云婷后对她说道：“我正准备把这次到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机会让给别人呢！你正好现在赶回来了！你真及时！你早到了几分钟！不然这次机会就没有你的份了。你要感谢我刚刚接了一个电话，准确说，你要感谢刚刚打进来的这个电话，不然我就已经在其他教授的办公室里和其他教授说了这件事了，如果是那样，我也不能出尔反尔，不让别人代替你去了！喂，我问你，你这次回去看你父母这么多天，你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迟回来几天？你看你！假期都过了五天了你才回来！你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这次你怎么了？”老谢虽然没有把骂柳云婷的话骂出口，可他对柳云婷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是一脸的严肃，没有平时那样——对人说话时脸上总带着浅浅的笑容。
           柳云婷也知道她差一点就失去了参加这次学术研讨会的机会，这次研讨会对她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她能参加这次学术研讨会，对她的这次的学术论文发表就会有很大很多的帮助，能提供他很多的参考意见。她知道，老谢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教授的，她可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也是他看着她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她知道他一定会把机会偏向她的。
          早在几个月前，老谢就定下了参加这次学术研讨会的人员名单。老谢早就对她说过这件事了，而且还不止说了一两次，这次要她一定参加，一定要重视这次机会。她也知道这次研讨会不同于以往的研讨会，这次研讨会对她的重要性。这次参加的人员都是世界上最权威最顶级的专家学者。可她当时还觉得老谢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
          柳云婷看了看老谢，看到老谢一脸的严肃，她知道她这次过了几天假惹老谢不高兴了，可她还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老谢嬉皮笑脸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也不想回来得这么迟，因为我回家看了我妈妈后，我又到我插队时的农村看了看我最亲最好的朋友，假期就这样用完了。这几天我又为我女儿办迁户口手续浪费了点时间，星期天人家派出所又不给办，不是星期天的时候到派出所里办事的人又特别的多，等我办完了手续我的假期就已经过了三四天了，我一点都没有休息，紧赶慢赶，连夜赶回来，今天早上才赶到家里。我知道我的假期已经过了五天，我向领导作检讨，对不起领导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也是难得的这一次，不过，我改正错误！一定不犯同样的错误！”
         柳云婷说完话后，把站在她身边的茆相婷拉到老谢面前，让茆相婷叫了老谢一声“叔叔好”。老谢先是愣了一下，不过，他的脸上很快勉强地带了点笑容应答了茆相婷一声“哦，小朋友也好！”。
         柳云婷一进老谢办公室的门，老谢就看到站在柳云婷身边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了：小女孩一张充满稚气的圆脸上一双眼睛是特别的明亮，上身穿着底色暗红小碎花的棉袄，一条草绿色的裤子搭了一双白色运动鞋，看上去特别的明亮有精神。他刚开始觉得这个小女孩大概是柳云婷的亲戚吧，可能是柳云婷带她到这里来玩的，也没有去多想。现在柳云婷说这个小女孩是她的女儿，这让老谢一下子就懵了，他感到很是诧异：他从没有听说柳云婷生过一个女儿。柳云婷刚考进这所大学的时候，他就是她的班主任，不要说柳云婷有一个女儿了，他知道她连个老鼠都没有生过，现在哪里来的女儿一说？他也是被柳云婷的话惊得眼睛都亮了起来，把他的小眼睛睁大了不少。他在学校里从辅导员到现在的系主任，她也从一名女大学生到成为现在学校里的女教授，她坎坷的感情路他也了解一些。从他认识她开始，他就知道她没有生过孩子，现在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就是孵化出来的也没有孵化出来长这么快的。可这是柳云婷她自己说出口的话，他就是不相信也得要相信。他都真的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现在还真有一个小女孩就站在柳云婷的身边，小女孩还叫了他一声“叔叔好”，这就让他不敢不相信这小女孩不是柳云婷的女儿，他也不敢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事实。
        他也不想当着小女孩的面问柳云婷更多他想问的话，也就对柳云婷说道：“没有其他什么事了，你先去准备一下这次出差需要的资料吧！最好下午就动身去北京，不要再磨磨蹭蹭浪费时间了！”他说完后用手摆了摆，示意柳云婷离开。
         柳云婷没有立即离开老谢办公室，她对老谢说道：“我这次出差带着我的女儿一起，费用我自己出，请领导批准！”
         柳云婷说出的这句话有些含糊，她也没有说清她这次出差带着她的女儿，是她女儿的费用是她自己出还是她们俩的费用都是她自己出。
         老谢听了柳云婷的话，没有说话，只是向她看了看。
         柳云婷看老谢不说话，她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意思是我和我女儿两个人的费用都是我自己出，不用系里给我报销所有这次出差的费用。我刚刚没有说得清楚。”
         老谢其实也没有纠结柳云婷带着她女儿一起出差关于费用的事，他只是好奇、疑惑罢了。他好奇疑惑她出差怎么还要带着她的女儿一起呢？这可是没有人这样做过，系里从没有前例的事，出差还带着家里人一起出差的。
        柳云婷看老谢还是一脸的孤疑，没有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刚刚才有了个女儿。我也只是想等出差的空闲时间带着我的女儿一起到北京的一些景点旅游旅游，随便看看，她是不会影响我出差的，请领导放心！”
        老谢看了看柳云婷，又转头看了看茆相婷后对柳云婷说道：“这次的出差对于你很重要，你如果真想带你女儿一起你就带着吧！不过，你真的不能影响了这次出差的效果。我倒没有纠结出差费用的事，你女儿的费用你自己担着就行了，你的费用就该系里报销。好了，也没有其他的事了，你先去准备吧。”
        柳云婷对老谢说了一声“谢谢”就拉着茆相婷一起离开了老谢的办公室。

        柳云婷刚刚离开老谢的办公室，老谢就去了陈永高的办公室里。他对柳云婷刚刚说的“我刚刚才有了个女儿”这句话有很多的疑问，他想，不能当着小女孩的面问得清楚，问很详细的问题，问问陈永高总没有关系，他和柳云婷是两口子，或许陈永高能告诉他他想知道的疑问。
         老谢到了陈永高的办公室后，他直接问道：“陈教授，我想问问，柳云婷和你结婚后就没有生过孩子，刚刚柳云婷在我的办公室里说她为她女儿迁户口的事过了几天的假，我被柳云婷说糊涂了。再说了，就算你和柳云婷生过一个女儿，这小女孩的年龄也不对啊，你的女儿应该才一岁左右才对，而这个小女孩看上去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了。我在学校里也没有见到过柳云婷怀孕过，她哪里来的女儿？如果说这个小女孩是她和张林生的，那还差不多，年龄和时间上看上去也说得过去。我也没有听说过她和张林的婚姻期间有过一个女儿的事，这就把我弄糊涂了，我也是好奇，所以也就来问问你了！”
         陈永高听了老谢的话，他先是愣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老谢的问题。 陈永高看老谢来找他，他想，柳云婷一定还没有回学校，不然老谢也不会再到他的办公室里来找他了。这两天，老谢已经到他的办公室里来过几趟，老谢每一次来都是问柳云婷到底什么时间回来，他为柳云婷能不能赶上参加这次的学术研讨会，他也是操碎了心。他每一次看到老谢为这件事心急如焚的样子，他觉得柳云婷能遇到这样的好领导真的是难得。可让他意外的是这次老谢问他的问题不再是老问题，老谢问他的话也让他有点尴尬，他是难以真实地回答老谢的话。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现在虽然已经决定要和柳云婷离婚了，可毕竟还没有离。他觉得他做事一向冲动，做完了才知道后悔，他已经冲动了几次，这一次他一定要忍住不要再冲动鲁莽了，等柳云婷出差回来后，他们见了面，他问清楚了再作决定他该怎么做。
           陈永高对老谢笑了笑，笑得很勉强，他看老谢一脸的孤疑，他想了想，然后说道：“谢主任怎么也对我们两口子的私事这么感兴趣？怎么也和闲得没有事做的八卦女人一样关心下属的私事起来了呢？我们谢领导是做大事的，这种小事还怎么好意思让领导操心呢！不过，还是要谢谢领导，领导关心爱护下属是应该的，只是我今天有些不方便告诉领导，等我以后有空了一定给领导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来话有些长，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说得让领导满意，所以呢！今天就不给领导说这个话题了！”
            老谢听陈永高这么一说，他知道陈永高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能说得清楚，但他不想说，一定是有不能说的事，也就不再勉强陈永高解释他的疑惑了，也就顺着陈永高的话说道：“行、行、行！我今天也就不想听了，等你以后有空了再说，我相信一定是个好故事，那就以后再说吧！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正巧，我也有点事在忙，如果你今天就说，说的时间长了我也没有时间听，等以后我有时间了，你也闲下来了，我再来，你再说，两全其美，我现在就先回我的办公室做我的事了！”。老谢说完就离开了陈永高的办公室。他看陈永高不愿意说，他自己便找了个梯子下楼，省得留在陈永高办公室里尴尬，弄得没有面子。

           柳云婷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收拾了一番，找了一些资料，又回她自己的小套房收拾了两套需要换洗的衣服，带上茆相婷就去火车站买了两张去北京的车票。她决定这次出差带着茆相婷一起，把茆相婷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也不放心，她决定，茆相婷虽然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一点，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还不熟悉新环境。她知道，茆相婷是个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她被茆玉明寄养在荷花村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就是被郝倩倩带到城里，和茆玉明生活在了一起，郝倩倩有了自己的儿子，她对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她跟着茆玉明和郝倩倩一起过也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不然她也不会愿意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
           柳云婷向老谢请了四天假说是回她家看望她的父母，其实她带着郝倩倩和茆相婷到槐花家，让槐花告诉郝倩倩和茆相婷她没有生过孩子，更不用她会说抛弃茆相婷这一说了。她觉得，槐花向她们俩解释这件事要比她自己向她们解释说得清，更有说服力。如果她从槐花家直接回学校，她四天的假期也够了，可她觉得，她还是和郝倩倩、茆相婷一起回去一趟比较好，这样她也能亲口告诉茆玉明，茆相婷不是她的孩子，她也没有生过孩子。当她见到了茆玉明，茆玉明知道了茆相婷不是她生的孩子后，茆玉明想把茆相婷送到孤儿院去，他不想家里再养着一个外人了。她没有想到茆玉明是一个这么没有爱心没有责任心的一个人，她当即就和茆玉明说，她想把茆相婷的户口迁到她的家里，她愿意带着茆相婷一起过。茆玉明看茆相婷有人愿意承担了，他也是满口答应了她的要求。就这样，她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把茆相婷的户口迁了，茆相婷就这样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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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柳云婷出差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和陈永高办理了离婚手续。
          柳云婷带着茆相婷一起来到陈永高的办公室里，把一张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摆在了陈永高的办公桌上让陈永高签字。
          陈永高看到柳云婷带着茆相婷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里找他，他已经很意外了，当他看到柳云婷拿出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时，他更加的诧异：他没有想到柳云婷到他的办公室里找他会是要求与他离婚。他的办公桌抽屉里其实也有一张早已写好的离婚协议——这是十几天前郝倩倩带着茆相婷找到他家里的那一天就已经写好的。
          十几天前，他掀翻了桌子，把桌子上的荷包蛋和冲好的豆奶粉撒了一地，他又打了柳云婷一个耳光后就离开了家里。他想出去散散心，发泄发泄他心中的怒气，可他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的，他走来走去还是走进了他熟悉的校园，躲进了他的办公室里。再说了，家丑不可外扬，他也不愿意让他的家丑让外人知道，他虽然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可他又不能去找他们谈心，他也不想把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去告诉他们。他的家人都不在这座城市里居住，他也找不到能倾诉他说话的人了。
           他呆在办公室里一天一夜也没有走出办公室，什么东西也没有吃，可他没有觉得他的肚子有一点点饿的感觉。他在当天夜里就写好了这张离婚协议。
          当他第二天带着这张离婚协议从办公室回到家里时，柳云婷早已经把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搬走了——搬进了学校分给她的那套小套房里——虽然他知道柳云婷已经把她的东西搬进了小套房里，可是他还是没有能够找到她。如果他能够遇到她，或许他和她的这场婚姻也早就结束了十几天了。他不知道柳云婷已经带着郝倩倩和茆相婷一起去了大集镇荷花村。她的系主任老谢到他的办公室里问他，他才知道她向学校请了几天的假出去了，她从大集镇荷花村带着茆相婷一起回学校后，他还是没有能够遇到她，她也没有来找过他。 他没有能找到她，他就把这张离婚协议放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现在十几天过去了，她从北京出差也已经回来了。她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却是她主动来找他要求与他离婚，反而是她早已经写好了离婚协议，这不得不让他真的感到诧异。
          他看到她带着茆相婷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里找他，他还是谨慎地把她叫到办公室外没有人的地方轻声地多问了她一句：“茆相婷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是，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或许我会原谅你的！”
         
           柳云婷听了陈永高的话，她没有说话。陈永高的话让她觉得他已经没有那么生她的气了，他有想缓和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有不想再和她离婚的意思。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和他离婚，因为她觉得她与他结婚本来就是个错误，她不想再把这个错误再延续下去了。她没有回答他茆相婷是不是她的孩子，也没有向他解释说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早告诉他，她只是向他看了看，然后苦笑了笑，默认地点了点头。
        十几天过去了，她也冷静了下来，她其实也理解了他：他作为一个男人，苦苦追求了一个女人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庭，却遇到自己的妻子瞒着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而且郝倩倩带着茆相婷找上门来，说了那么多不顺耳的话，他的面子都被自己的老婆丢尽了，他怎么能不生气呢？她也看了郝倩倩拿出来的第二封信，信的内容真的会让一个男人失去理智的：茆玉明在信中把她写得那么的好，在荷花村插队时对他是那么的体贴入微，那么的暧昧。她想想，她在插队的时候，他哪有对茆玉明一个人那么的好了，又怎么对他特别的暧昧了呢？她对插队的所有的知青哪一个又不好了呢？不论男女，只要是一起插队的知青，她对谁都是一样——都像是亲姐妹亲兄弟一样的好，他怎么就会误会她对他一个人特别的好呢？不管是不是他自作多情，误会她了，这个误会也已经造成了，她也不想向他解释了，也只能让陈永高一起误会下去了！她觉得，不管这是不是一个误会，陈永高是不是误会自己了，她也不能把这场错误的婚姻再延续下去了，就让他这样一直误会下去吧！只有这样他才能同意与她离婚。
         
           陈永高看柳云婷把她早已经有一个女儿的事没有要向他解释的意思，她只是对他笑了笑，默认地点了点头。他从她的点头确认了茆相婷就是她的女儿后，他对她是更加的失望。他对她的失望不仅仅是因为她欺骗了他，他很生气，他还觉得她能做出抛弃自己女儿这件事，她就不值得他的原谅。他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不准备原谅她了，一定要和她离婚。他觉得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他也没有去多想她对他笑了笑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层或几层意思。他回到办公室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从抽屉里拿出他常用的那支黑色的钢笔在离婚协议书上毅然决然地签上了他的姓名，签好他的姓名后他快速地把协议拿起来交到了她的手中，好像害怕他在协议上签上了他的姓名后她不快速地办理离婚她就可能要反悔似的。

         柳云婷拿着陈永高已经签好了姓名的离婚协议立即就离开了陈永高的办公室，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一句，她也好像怕陈永高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他的姓名后她不快速离开他或许就要后悔似的。
        
            陈永高看着柳云婷带着茆相婷几大步就跨出了他的办公室。柳云婷的背影快速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可他的眼睛还是湿润了——他不是可惜他的这场婚姻，他是替他自己委屈：他没有想到他这么多年苦苦的追求她，终于能抱得美人归，终于有了他想要的理想中的婚姻，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场婚姻竟是一场欺骗，一个谎言。现在这场婚姻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了，他心有不甘！他觉得生活对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老天把他的生活染成了灰色。他觉得他这些年的生活生活得太失败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老天对他过于残忍了，可他又不得不做出这样抉择。他想找一个无人的场地大哭一场，好好地发泄发泄他的情绪，把他这些年来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他觉得他不然会疯掉的。可他一阵心痛过后，他还是觉得，他不应该这样想，他觉得他以前既然生活在一个谎言里，他现在已经解脱了，他觉得他现在应该开心才是，现在才是他新生活的开始，他应该收起他的心痛，好好地整理一下他的心情，他应该好好地庆祝一番才对。虽然他这样安慰自己，使劲这样去想，可是他还是觉得他的心在隐隐作痛。

           茆相婷年龄虽然还小，可她懂事懂得比她同龄的孩子要早得多，她要比她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得多。
           她觉得，是她和郝倩倩的鲁莽才使得柳云婷和陈永高两口子感情不和，才闹离婚的，她不能让柳云婷和陈永高就这样离婚了。郝倩倩和她在荷花村的时候就说好了，她们要向陈永高解释这些事情，把她们鲁莽地闯到他的家里给他们两口子造成的感情矛盾这件事解释清楚，解了他和柳云婷之间的这个误会。
          她和郝倩倩说好了，她们要和柳云婷一起回家，一起向陈永高解释这个误会。让陈永高原谅她们的鲁莽，原谅她们给他们两口子造成的矛盾。
          可柳云婷听了她们在荷花村对她说的话，她怎么也不同意让她们和她一起再到她的家里去。她向她们解释说，他们两口子即是真的离婚了，绝不是因为她们闯到她家的原因。她说，她们就是不闯到她家里去，他们两口子也会离婚的，只不过是在时间上会有迟早几天罢了。最多说，她们鲁莽地闯到她的家里来，是压垮了他们两口子之间的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她说，她们再到她的家里去向他解释这个误会，那就是多此一举的事，不要再费那个精神了。
       她和郝倩倩听了柳云婷的话都感到惊讶：她们就是不闯到他们的家里，他们两口子真的也会离婚吗？她们鲁莽地闯到他们的家里时，她们可是看到了柳云婷还没有起床，是陈永高一个人在厨房里准备他们两个人的早餐，这样看，他们两口子感情应该很好，应该过得很幸福才是，可柳云婷对她们这样说，这又怎么解释呢？
      
       柳云婷也是费了很大的工夫，费了很多的口舌才说服了她们俩不和她一起回家。她还把她以前很多的事情都很坦诚地告诉了她们俩，这才使得她们俩放弃了和她一起回家的念头。当然了，这也是她和她们一起回她们家的原因之一。
       柳云婷带着她一起到陈永高的办公室之前，柳云婷又对她说了一遍，让她到了陈永高的办公室之后一定不能说话，一句话也不能说，让她一定要帮她的忙，这才使她到了陈永高的办公室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帮着柳云婷一起演了一场戏，骗过了陈永高。

         张林自从和陈永高打架后就从他租住的房子里搬走了，谁也不知道他搬到了什么地方。柳云婷在陈永高和张林打架后的一个多月里，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张林那里，她也不知道张林已经搬走了，不知道张林是在什么时间搬走的。
           柳云婷一个多月没有去张林那里，不是因为她不敢去，而是因为她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空闲下来。现在她和陈永高已经离了婚，她已经自由了，她已经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再受任何人的限制，她再也不用害怕陈永高发现她去找张林，陈永高再去找张林打架了。她去北京出差回来后和陈永高办理了离婚手续，又帮茆相婷找好了上学的学校，自己又赶了一篇论文发表，所以她一直都很忙，一直也没有时间再到张林的住处去看看。
          她的人虽然没有去张林的住处看看，可她的心还是不能安心，还是放心不下张林。她一想起她在路上看到张林落魄的样子，看到他租住的房间里那乱七八糟的情景，她的心就好像被针刺的一样。她从没有见到过张林有如此邋遢的样子，完全颠覆了他在她脑海中的那个阳光、帅气、干练的形象。论文发表后的第一天，她去接茆相婷放学回家的路上，当她自行车行致一个路口时，她还是改了一个方向，改道去张林的住处看了看。
         透过窗户向房间里看去，张林租住过的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没有清扫的垃圾，糊墙的旧报纸散了一地，几张缺了一条腿的木凳子和用来搁床的砖头倒在房间里垃圾中，窗户的玻璃上也已经落上了很多的灰尘。两个月前，张林还住在这间房间里时，她还帮他擦过一次窗户，玻璃上没有一点点灰尘，洁净明亮。
          当她看到张林租住的房子已经空了下来，房间里到处是一片狼藉时，她的心里就好像结了一层冰霜，冷得她无处藏身。她的心里感到一阵阵的酸楚一阵阵的刺痛，就好像丢掉了她生命中一件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她已经有些糊涂，她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同情张林，还是她一直爱着张林，她对他的爱从没有消失过？她知道，张林的离开，这是张林为了她能和陈永高好好地过日子，为了陈永高不再误会她，也为了他自己的清白，他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她猜想，张林这次可能不再是普通的搬家，他应该不会还住在这座城市里，或许他已经离开了这座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记忆的城市——这座城市确实没有让他感到温暖，刻在他身上的只有失落和耻辱——让一个阳光帅气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变成了现在一个在生活上落魄、邋遢的人。
          房间里一片狼藉，又脏又乱，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可柳云婷还是像欣赏美景一样，她看了很久才带着茆相婷离开，只是她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冬天的冰霜，眼睛里沁满了苦涩的泪水。
        几天后，她又一次来看了看张林租住过的这间房子，她询问了原来几个认识张林的人，也问了问他以前的邻居，可没有人知道张林去了哪里。从此以后，她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不管是在菜场还是在路上，她只要看到衣服上有泥点的人或者和张林长得有点像的人，她都会多看几眼。有时候她还会去问一问他们，问他们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张林”的人。可她在这座城市里再也没有听到有张林的消息，她在这座城市里再也没有遇到过张林，张林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音信。她打电话问过张倩，张倩说张林也没有回荷花村，直到一年多后她才接到张倩的电话。
         张倩告诉她说，张林现在已经回到了荷花村里，他还住在他的老房子里，不过，他现在经常的会去槐花的家里帮槐花干活，槐花地里的活他也帮着槐花一起干，村里的人都说他和槐花又好上了。
         她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找张林了，不是因为她听张倩说张林已经和槐花好上了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现在身边不但有了茆相婷这个干女儿，她在和陈永高离婚后的七个多月后，她自己又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现在如果再去找张林，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张林的累赘，不管张林有没有真的和槐花好上，她都不再想去打扰他们，她不想再去打扰他现在安逸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