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饕餮先生 于 2016-5-27 22:51 编辑
写下这个题目,我自已都感到悚然,诸位看官也会惊诧于我的危言,但,请不要紧张,不就是一声枪响么?那一枪只不过是我童年时的旧梦在家乡的小河击出的一片水花而已! 我的老家林庄位于苏北里下河地区的水乡,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村落,这里四季分明、土壤肥沃、民风淳朴。春天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男女老少谈笑风生;炎炎夏日就是我们小孩子的天堂,村前蜿蜒的河流每天都有我们的身影,钓鱼、踩蛤蜊、摸螺螺是我们暑假的必修课;秋风扫落叶的时候,稻子差不多颗粒归仓了,每一处都能嗅出田野的芳香;风雪飘飘的夜晚,母亲们就在煤油灯下纳鞋底,而我们有限的家庭作业还没做完就歪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多少年了,乡民们在并不富足也不贫穷的小村庄男耕女织、繁衍生息。可以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安逸的,即使有一只鸟飞过,也会在瓦蓝瓦蓝的天空划过美丽的弧线,我的少年生活就是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农耕时代度过的。 有一年秋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正一如既往的玩耍,那边厢有消息灵通人士传来讯息,说上面有一个大好佬要来村上,具体来干什么尚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军界要员,从县上到乡里都有人陪同,要我们村的头头做好安全保卫工作。消息传来,我们既兴奋又胆怯,高兴的是我们从未走出过家门也没见过大世面,这下倒可开开眼界了,胆寒的是怕来者不善,会不会给这个平静的小村庄带来不和谐的气氛?正当我等及其父辈们忐忑不安、深思熟虑之时,乡里的电影船“突,突,突”开过来了,停靠在小学校前的小河边(那时未通公路,有条件的才坐机帆船)。 电影船甫一停稳,搭上跳板,从船舱里走出一位年近花甲、虎背熊腰的军人,只见他一身草绿色军装,风纪严整,脸膛黝黑,眉宇间英气勃发,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上岸,他的身后是前呼后拥的一干人,有穿军装的年轻人,紧贴着他,象是警卫员,其他好象是乡里人武部长等作陪的。从老军人军装上的四个口袋及其那阵势可以看出,他确是一个高级军官。见这威严的场面,我好生羡慕。既是军人,他们一定会带枪的,我就弯腰偷窥那个警卫员的裤腰,果然有一支锃亮的枪管隐藏在他的腰间,我有说不出的惊喜,遂又肃然起敬。 和村干部们一番寒暄后,老军人一行向村子南边一个小墩子走去。后来我才知道,老军人是一个孤儿,早年间被我们村的一户人家收养,参军上战场后一直没回来过,现在已是正师职军官了,这次来就是看望曾经养育过他的孤寡老夫妻的。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子来了这么一位罕见的部队高级首长,当然是沸腾了,大有万人空巷之势。最兴奋的还要数我们这帮跟屁虫,我们就尾随在老军人一行后面,记不清他在那个老夫妻家里久别重逢的感人场景了,只记得黄昏时分,老军人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户人家,走到村前唯一的拱桥上时,他们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就在我纳闷的当儿,老军人向警卫员示意了一下,只见年轻的警卫攸地拔出腰间的手枪递过去,手枪在老军人的手中就象一件玩具,在他的中指上旋转,尔后,子弹上膛,只见老军人拿捏着手枪,对着河中央,扣动扳机,“叭”的一声,河面上立刻溅起一片水花,枪声在我们的耳际瞬间滑过,穿过天边的晚霞,恒久,恒久。 这一声枪响,震撼了我稚嫩的心灵!我第一次听到真切的枪声就是在那一刻,一直以来,这枪声都在我的心头激荡。我常常猜测,老军人为什么要在回乡时打响那一枪?也许,那一枪就是一个游子的心声,打了半辈子仗,出生入死,活着回来,忘不了啊,养育他的父母之恩!那颗子弹累积了老军人拳拳的赤子之心,深深地埋在这片让他魂牵梦绕的土地上;那一声枪响聚敛了老军人缱绻的思乡之情,伴随着乡音在故乡的上空久久回响…… 枪声,无疑是肃杀的,听来发怵,尤其是在歌舞升平的今天,枪声显然是不祥之音,但我第一次聆听枪声时没有恐惧,只有心底的敬畏,那是我童年的梦幻被现实撞击了一下,一声枪响,让我彻悟了人间第一情。从此,混沌初开。从此,我就在爱与被爱之间游走,并珍惜每一个快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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