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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的功夫年纪已过半百,当有人问我“你靠什么长大?”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儿童连环画”。
我生在东台农村,长在东台县城。记得在附小上学时,只要手中的零花钱满了一角,我就会去新华书店买儿童连环画,回来后用旧报纸把封面包起来;不满一角,就去鼓楼老街看儿童连环画。
那时鼓楼老街风貌依旧,城内的大小街道两侧,多半是明清时修建的砖瓦平房。脚踏石板路,走到人居较多的街面,总能看到私房里开设的“小人书”店。
这些临街书店面积不大,里面的儿童连环画用牛皮纸包好,分类编号后整齐地放在墙边的木架上。店的中间,有三、四排平行、间隔大约一米、供人读书时坐的矮长凳。进入店内,主人笑脸相迎,我只要招呼声“伯伯好!”或“阿姨好!”就可去选好看的连环画,拿到柜台上登记后,就坐到长凳上享用。店里整洁、干净,静谧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尽管爱吵闹是孩子的天性,可是班上的“调皮大王”朱精到了这里,也像变了人似的,捧着书,倚着圆木柱,半天都不着声。有时我看书入迷,常忘记父母交代的回家时间。看完了,把书归还,按每本二分或三分钱的价格给钱后,便可离开。回到家中,我爱在父母面前炫耀新学到的知识,每到这时,父母都认真倾听,还不时发问,要我回答。听完之后,父亲总是喜滋滋地把我搂在怀里,边亲我的脸边说:“我们家出了个大学问家啦!”短短的硬生生的胡茬儿扎在我的脸上格外得痒。小屋里顿时盈满我与父亲“咯咯咯”的笑声和母亲的嗔怪声。
父亲见我爱读书,出差时也不忘给我带回一、两本,记得有次他带回《嫦娥奔月》,我高兴地一把夺过来便看,谁知翻了几页,不大看得懂,母亲见状,忙把我抱到大腿上,边翻书边讲解,我手托下巴专心地听。最后我的一句:“我想与嫦娥交朋友。”引来正在搓“芒子”,准备抽水烟的爷爷没牙的嘴笑得半天没合拢:“将来帮你找个漂亮的婆娘。”我挣扎着下来,羞得面红耳赤。
当时,各地出版的儿童连环画,风格大多相似,基本上都是将《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以及《苦菜花》、《红岩》、《迎春花》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国内外经典名著,用直观形象描绘,再配上优美文字,所以我只要读完一套系列丛书,便知道该书的故事梗概。
正因如此,长大后,我阅读许多国内外经典名著,其理解力和速度比从前未读过儿童连环画的孩子要强得多。且小时候看儿童连环画,学到的东西就像用刀往石头上刻字一样,至今许多知识都记忆犹新,许多名言都能脱口而出。它对我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形成和影响,不亚于父母的启蒙教育和老师的敦敦教诲。
儿时的连环画给了我丰富的精神营养。我有个要好的伙伴叫孙九生,从小就爱绘画,作品《城东的小河》在全县少儿绘画比赛中喜获一等奖,引起全校轰动,瞬间成了“名人”。得到的奖品是一套《岳飞传》儿童连环画。当他乐呵呵地拿回家后,我和小伙伴们前去祝贺,为争先一睹为快,结果他们几个差点儿打起来。那时我瘦小、个矮,甘拜下风,立于一旁不吱声。一周后书才转到我手里,我喜出望外,花了一整天如饥似渴地阅读,忠贞不渝的岳元帅的形象深印我的脑海,至今我的性格中都有他坚强、不屈的成分。
读小学五、六年级时,尽管人们吃、穿、用都是凭票限量供应,日子过得很清苦,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没有放弃对精神文化的追求。只要能从爷爷、奶奶或父母那儿要到钱,我不是去新华书店买儿童连环画,就是钻老街的“小人书”店,看它个天昏地暗。若把这些历史说给当今喜欢玩游戏机、看卡通片、爱上网的孩子听,他们简直难以相信。可这毕竟是我们那代人求知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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