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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菖蒲香
o 盐城 仓中青
遵从民俗,尽了九的日子回乡给仙逝第三个年头的娘亲上坟。在父母坟地旁的小河边挖一坨潮湿的土,我蓦然发现一丛菖蒲已亮出了参差不齐的绿剑,向四周弥散开淡淡的幽香。瞬间,我的记忆被割开一道裂口,滴沥的情思粘结起十多年前有关菖蒲的旧事。
那是非典袭扰人心绪如麻的日子。星期天的早晨,我无须赶早班车进城到单位签到,又逢雨日,睡得无所顾忌。转身,曲体,闭目,静心,睡意浓浓不顾时辰,我尽享安适。
“嘭,嘭",铁院门突然发出被敲击的声响!我侧耳细听,希望是前邻院门的响动。“嘭,嘭!"短暂停顿后,再次传来的连续敲击,已清楚地表明是我家门前来了不速之客。我静卧无音,企图让来者觉得家中无人。“嘭!嘭!嘭!"敲门声骤然再响时,已如锤击般厚重,我忽儿萌生了暗暗的愠怒:是谁这么缺少涵养,如此扰人?!沉沉的余音未了,一个粗大的嗓门直击我的耳鼓:“大哥在家吗?"这称呼让我有些始料不及,除老家庄上人,一般是不这样叫唤的。我匆忙着衣,从二楼跑下去开门,一幅图景直让我发怔;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虽然身穿一件长雨衣,下半身早被淋湿,手里攥着一大把菖蒲。冲开门的我一脸微笑,身后半旧的自行车上溅满乡村道路上的泥浆。是老家村里的温大爷!无须告白,我已在瞬间读懂了他的来意。
没等我说出口一个歉字,温大爷却先打起了招呼:“这段日子犯瘟疫,我们惦记着你不断在外面跑,要特别当心。古来都说这菖蒲能避邪,我晓得你们街上没有这东西,特意赶在星期天给你送来,来迟了又怕遇不到,没想到叫你早觉没有睡得安稳。"说完,他竟然有着一脸不安的表情。我能说些什么呢?在老家庄上当过两年村支书,虽然心存善愿却没有做成什么大事,怎敢劳人惦念?怎配领受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赶早冒雨骑行二十多里泥泞乡路,送来这祈祷平安吉祥的菖蒲?!尽管此前已有几位乡邻父老或托人辗转,或亲自上门,给我送来那爱意浓浓的菖蒲,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腾出一只上好的花盆,小心地将它植入其中,让它成为守家护宅的吉祥草!
从儿时记事起,每逢端午前夕,母亲总是惯于从老屋后的水边采些菖蒲、艾蒿扎成一束,高高地悬挂上门头,说是能驱邪挡恶保平安。她还乐此不疲地将那些仙草送赠给住在城镇里的亲戚朋友。上初中后,我渐渐对母亲神化这些本草的功效有些不以为然,可一向开明的老人家终究未曾被我说服过,一如既往在春深初夏时节,把菖蒲草托赠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多,直至去世那年。
其实,直至今日,我仍确信这些草本无奈于"非典"之类的疫情。可乡邻们株株菖蒲所寄予的真挚关爱,却足以令我今生今世永享它的幽香,而不敢愧对故土的浓情——那里的人,那里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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