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那些年的秋收

饕餮先生

      早晨，远处楼上传来不紧不慢的笛声，细听起来应是民间的曲调，缥缥缈缈，虽不曲高却也和寡，时而被市井之声淹没。但就是这无来由的笛声让我有了一种瞬间的平静，我想到了坰外的旷野，或者说是乡下的田野。

      都霜降了，在这叶落飘零的晚秋，西乡该要秋收了。十月获稻，那是农历的十月哦，喜看稻菽千重浪，只待联合收割机。现时的秋收把人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但也少了成就感。倒是30多年前，正青春着的我参与了农活，那些年的秋收就像一坛醇酽的老酒，回味悠长。

      20世纪80年代初，苏北农村已经分田到户。在盐城西乡，有整劳力的人家就分得责任田和口粮田，像我们家没有整劳力的就只分得亩数不多的口粮田。虽然我们家分得的田不多，却分处两地，一处在庄子东北的岳家垛子，一处在庄子西南的新河南。农忙时行医的父亲领着母亲和我及二弟一齐上阵，这边忙了还要赶往那厢，火急火燎的，毫无喘息的工夫。

      那些年的秋收就是忙，那时我才16岁。

      一大早，体单力薄的父母亲早饭也来不及吃就拿着前天晚上刚磨亮了的镰刀下田了。我和两个弟弟就在家里烧早饭，煮一锅稀粥，摊上干面饼，再烧一碗咸菜黄豆咸，或者切点酱瓜子。我们吃完后就把粥、饼、咸盛好用竹篮拎到田头给父母亲吃，这个时候，田里的稻子已割得差不多了。在父母亲吃早饭的辰光，我们兄弟仨就在稻荏田上铺开厚厚的塑料布，用特制的竹床斜搁在凳子上，开始撒把，就是将割好的稻颗一把一把的在竹床上摔打，稻粒掉在竹床的空隙下。稻把上午是撒不完的，母亲就先回家做饭……等到母亲拎来午饭，我们草草的吃完饭和父亲继续撒，大约夕阳西下的时候，稻把全部撒完。跟邻居家借来小水泥船，把稻子装运回家，堆放在门口，蒙上塑料纸。而稻草就放在田里原地晒干后轻松运回家。以后晴好的每天早上把稻堆摊开来晒，中午翻晒一次，一般晒个两三天，稻子就干了，装进麻袋颗粒归仓。

      20岁那年我走上了工作岗位，每到秋收时节我还是要赶回家协助父母亲收稻子。总是在星期六下班时骑自行车回到四、五十里远的家，星期天开镰收割。这当儿，我比前几年有了一点膂力，动作也麻利了一些。三弟读书，我和二弟自然是秋收的生力军，而且我们不再畏葸秋收的繁重，多了施展拳脚的快感。照例是天空放冏时，父母二人到田里割稻，有时我也去割。上午割完后，全部回到家吃午饭。这午饭已觖于以前那般简单，而有了丰盛的鱼肉，通常我会到庄上林主清的小商店买一瓶宝应二曲酒，块把两块钱，纯粮制作。可能酒瓶放在小店阴暗角落里的时间长了，其标签纸已然霉烂。然而白酒是越陈越好，虽然价格不算贵，但至少我喝上了陈年佳酿，不亦快哉？

      喝完酒，就来了精神。小憩一会，跟邻居家借来脱粒机。这时已不用竹床子撒把了，改用脚踩的滚龙脱粒机。我和二弟把脱粒机抬到稻田，铺上塑料布，开始脱粒。兄弟俩站在机位，每人的一只脚不停跐着底板，传动滚龙，双手拿稻把在滚龙上脱，两人的步调一致。父亲则在旁边递稻把，流水作业。踩累了，就换人。一般踩到天黑，脱粒方才完毕。把稻子运回家，晚饭继续喝中午尚未喝完的宝应二曲。一俟躺在床上睡觉时，才感到浑身酸疼。不过，这样也好睡，麻麻地，酥酥的，全身筋骨活络了……一夜梦甜。

      二弟成家立业后，我不再参与老家的秋收。自己又没有田地，于是我与农耕稼穑无缘了，但一直关注着每年的秋收。毕竟经历过那些年的秋收，品尝过收获的喜悦。

      又到秋收。想起往事，像是打开了陈年老酒，香浓，味浓，情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