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数着天过日子是因为种地要看天,现如今,数着天过日子是因为想念故乡。 我的儿子儿媳还是算比较幸运的,双方老人都健在,手脚也能干活,带下一代的事情我们能帮上忙。 他们生一胎和二胎的间隔只有1年多,我们等于同时带两个孩子。家里突然多了两个孩子,又是在北京生活,经济压力一下子变得十分巨大。 儿媳妇奶水不足,必须靠奶粉替代。现在的婴儿跟我们那时可不一样,那时只要是奶粉,就泡给婴儿喝了。现在还要追求国外的大品牌,国产的不喝,两个婴儿,喝奶粉都得喝双份,奶粉200多块钱一罐,两个娃1个月要喝10罐奶粉。 而这只是养娃投入极小的一部分,比如还有纸尿裤、棉柔巾之类的,几块钱一张,一天用个十几张很正常。经济压力使得儿子儿媳不可能不工作,他们去工作赚钱了,带娃的事情只能交给我们。 我们来北京,因为普通话说不标准,孩子们也让我们少跟宝宝讲话。我们两口子感觉有些自卑,在楼下小区里,遇见其他带娃的邻居,也有些不敢上前搭话。 以前在老家种地的时候多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累了往田间口一蹲,就有老乡过来递根烟,然后聊一会儿天。这边烟不能抽,也没人说得上话,出门不敢走远,几乎失去了原先所有的解闷儿的渠道。 在北京带两个娃,住了3年多,活动的范围始终不超过小区到菜市场的距离。我常常觉得,我的生活就是一个以小区的家为中心的圆,这个圆很小,我也出不去。 回去跟乡亲们谈起时,他们有的还很羡慕,说你去住了大城市,跟儿女们住一起,吃穿不愁,多么自在。但实际上,我每天能做的只有买菜、做饭、带娃,儿子儿媳一回来也累,经常就是往电脑前一坐,也不跟我们说话,即便是说,好多内容我们也听不懂。 我常常感觉自己就是个关系比较亲近的但是没有工资的保姆。 2017年下半年,老二得了肺炎,我每天要坐公交车带他去医院打针,于是我第一次有了公交卡,出门的距离比去菜市场远了不少。好不容易老二打了半个月针肺炎好了,我自己又得了流感,身体一下子垮了。儿子儿媳明面上是让我好好休息,实际上是怕我传染给两个小孩。他们不让我碰两个孩子了,吃饭也不能一起吃。我从心底里是体谅他们的,也能接受,但情感上总觉得有些难受。 就着这次感冒的机会,亲家来北京替换我。我不知道感冒什么时候能彻底康复,但我知道,一旦我不能干活儿带孩子了,我就是这个家庭的累赘,因为他们还要反过来照顾我。实际上我还挺感谢这次感冒的,我被换了下来,回到了老家,过了3个月自由自在的农村生活,感觉好舒适。一回去,好好睡了几个晚上之后,感冒自动康复了。 就这之后,我们就和亲家商量,双方老人交替着来带孩子,每家带3个月,就换另一家来。这样挺好,过日子有了盼头,而不是不停的孤单和重复。 现在我已经带了2个月的孩子啦,还有1个月就可以被换回去了。我看到有的小孩,一说放假就高兴得跳起来了,以前不能理解。但到了我是个60岁老人的时候,终于理解了那种“放假”的感觉。 我以前劝自己说,“儿女在哪儿,家就在哪儿”,但实际上很难真正做到。我永远知道,自己的老家在河北那个小村,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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