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与站街女的故事:宝宝霜 从录像厅出来,阿民的身体,像喝了辣椒酒一样,充满了一股热辣辣的劲。 刚才电视上那些不穿衣服的女人,如一串明火,点燃了他体内那只浇满了汽油的老鼠,让它疯狂乱窜着,一路狂奔。 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血红的火光。 阿民觉得自己的血管、眼睛、耳朵、太阳穴,都被火光笼罩着。 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心脏战鼓一般鸣响着,压住了所有的声音。 他被自己的心跳催促着站起身来,想出门透透气。 他掀开布帘走出门去,迎面是老板娘一张洞察心事的笑脸。 她说:要走了?不再看一会儿?要不要到里面卡座里坐坐,我让幺妹给你泡杯茶解解渴。 阿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先前有几个工友不知道,缴了差不多半月工资做了学费之后才知道。 阿民可不傻,冲老板娘傻笑两声,就出门了。 他出门的第一反应,是想去找老婆小翠,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眼见着快过年了,小翠打工的那家鞋厂生意很好,小翠也想加班挣点钱好回家过年。 他们约定暂时不见面,阿民虽然想见她,但一想着她乘一个多小时公车满脸疲倦满身散发着刺鼻的 胶水味来和自己见面,他就觉得是一件特别做孽的事情。 但他这阵,的确想见她,想把她把在怀里,想像三年前结婚那天晚上,用鼻子嗅她脸上好闻的宝宝霜味道…… 看看表,已十一点,公交车也已停了。如果打的,至少要花30元钱,再花80元去招待所,小翠不把他杀了才怪。 街上的冷风和脑海中莫名闪过的两个数字,把他刺得一激灵。 身体里的火,顿时开始降温。 就在他以为今夜又像以往很多个夜晚所面对的那些危机一样,会由强到弱直至于无的时候,一个女声叫住了他。 大哥,要我陪陪你吗? 阿民循声望去,一个女人,推着一辆自行车站在路边。阿民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女人样子不算漂亮。漂亮的女人不会在路边招人,也更不用等到现在。 但她是个女人,是声音软软身上泛着香气的异性。是此刻阿民身体里即将熄灭的火烬最不能遇见的油。 阿民怯生生地问:你……你要多少钱? 你找地方50,去我那,80。 阿民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 你是嫌贵? 阿民觉得不贵,但她怕女人会像工友们传说的那样,等事成之后又喊加钱,甚至喊人来打他一顿。 去吧,就当是帮帮我!还可以便宜一点,我可以给你全套服务。 女人似乎已受了太多拒绝,不想放过最后这个希望。 阿民想走,但女人说话时隐隐约约传过来的香气让他心里一激灵—— 那是5元钱一包的宝宝霜,小翠最喜欢用的那种。 阿民低着头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我,我只有40几元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说出这句话。 女人沉吟了一下,说:四十几? 四十八。 女人想了想,说:好吧,就这样吧! 女人把车交到他手上,他们像工友们传说的那样,骑车走了很远的路,来到城中村一处僻旧的出租房里。 在那间只有一张床和堆放着各种杂乱衣物的小房间里,阿民闻到久违的宝宝霜味道, 这味道,让他眼前闪过了许多和小翠在一起的画面。 他看见小翠扛着锄头从半山腰回来,太阳在她背后闲着红红的晕光…… 他看见喜床上,小翠眼里闪闪发亮的红烛…… 他看见来城市的列车上,小翠托着下巴,盘算打工挣来钱之后的未来…… 他看见小翠近乎于疯狂地想早点挣够了钱回家而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发现,这表情与此刻身体下那女人的表情,惊人的相似。 就像有人横空浇下一盆冷水,让他全身冰凉。刚才体内汹涌狂奔着的那股热流,一瞬间冻成了冰凌。 他僵在了女人身上,眼里噙满了泪水。 女人问:你……不满意? 不,不,我突然想起了我老婆。脑子里全是她…… 女人沉吟了,说:刚才,我脑子里也全是我男人。 那……那咱们,还…… 唉,正因为想着他,我才……他住在医院里,等我送钱呢。 阿民脸一下红了,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女人叹了口气说:如果刚才在路边,你梗着脖子走了,才对不住。 现在,我得谢你,你在帮我,我很久没交房租,房东明天就要赶我了。 空气像一团蘸了水的棉花,让人呼吸困难。阿民有些出不了气。 他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连同内裤里那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见到的100元钞票, 再加一张前些日子刚买的新IP卡,放到床上。 女人说:谢谢。 阿民像挨了一耳掴般的难受。 屋外没灯,在迷宫一样的屋群中,他跌跌撞撞找了很久,才回到来路上。 他的手上,有一股好闻的宝宝霜味,在寒冷的夜空中传得很远。 天上,月亮也闻到了一般,很奇怪地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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