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大纵湖地势低,水势旺,一年到头水汪汪的。农田都是沤田,一年一熟水稻。春季落谷栽秧,秋天收割,稻子上了场,灌水沤田过冬。沤田泥软,是泥鳅生活的家园,扒鳅鱼,是我孩提时的乐趣。 泥鳅是卵生、食泥动物,秧苗移栽,就拽着秧一同生长,水稻扬花结穗,它也就成桌上的美味。鳅鱼,泥黑色,头尖、无鳞,十分光滑。若抓它的尾部,它的头一摆动,就逃之夭夭,钻进淤泥里潜伏起来。最好的捕捉方法是双手一捧,再迅速一合,扔进木桶里。 水稻结穗时,需要搁田,把水全部放掉,田里干裂成缝,控制桔杆疯长,把营养输送结穗头。田头的抽水机塘蓄水多,淤泥也厚,那些活跃的泥鳅都蜂涌而至,聚集在机塘淤泥里偷生,这是捕捉泥鳅的最佳时机。 星期天,中饭碗一丢,提只小木桶,溜到田间寻找到机塘,脱掉衣服,赤溜溜的,跳下去,弯腰弓背,双手紧靠,十指并拢,插入淤泥中,一把一把的扒淤泥。淤泥有六、七寸深,鳅鱼都潜伏在淤泥里,一把挨着一把扒,满塘的鳅鱼不会逃掉一条。一口机塘里都能扒五、六斤。 田块之间 灌水的大渠,也是扒泥鱼的好地方。由于渠低于田块,水不易排尽,淤泥上面还有薄薄的水和稀淤,鳅鱼潜在干淤泥里。因此,在渠里扒鳅鱼,先分段打成土埂,再从家里带一把穰草,把穰草揪成团,放在一只脚下往前推,把水和稀淤推掉,这才好用手扒。 有一次,我和邻居的儿子二顺结伴扒鳅鱼。扒了一半时,他喊肚子痛,我让他上岸息会儿,他说痛得利害,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哼着回家。晚上,我把扒的鳅鱼分 一半送给二顺,到他家一看,他正活蹦活跳的乐着呢。我以为他肚子不痛了,后来,母亲告诉我一件秘密: 原来,那天二顺在扒鳅鱼时扒到了一只金戒子,他假装肚子痛,急于把金戒子回家交给他妈妈。他妈妈现金戒子哭了,这只金戒子是她在薅秧草丢掉的。这是二顺家的老太订婚礼物,一代一代传到了二顺的妈妈手上。这样贵重的东西丢了,吓得不敢吱声,整天像病似的。二顺的奶奶以发现儿媳手上的戒子不见了,引起一怀疑。捡回戒子可帮了他妈妈的大忙。 母亲笑着说,妈妈把金戒子过得去了不吱声,儿子捡了也不吱声,这娘儿们真像个狡滑的鳅鱼。 老家盛产鱼蟹虾,大多人家对鳅鱼不屑一顾。鳅鱼光滑,很难剖。母亲每次见我把鳅鱼拎回家,为了不丧我的兴趣,都兴冲冲的当着我的面剖鳅鱼。母亲剖鳅鱼很有一套。她取畚箕从锅膛里扒些草灰,把鳅鱼倒进草灰里,鳅鱼在草灰里翻滚,身上的泥沫被擦掉了,同时也被草灰呛得半死不活。这时,用剪刀剪去鳅鱼头,再把剪刀从鳅鱼的断脖处伸进鳅鱼的腹部剖开,再拣葱剥蒜,吱的不啦的,烧出一大碗红烧鳅鱼。烧鳅鱼很讲究火功。把洗净的鳅鱼放在清水里,大火煮熟,然后放进生姜葱末等,再用文火慢浸。这样烧出的鳅鱼,外表不破皮,筷子夹起来颤抖抖,鲜美的味道扑鼻而来,把鱼尾朝前放进嘴里,双唇一抿,随着筷子抽动,鱼肉留在嘴里,鱼骨完整的抽出。若大忙,母亲就把鳅鱼剖好取食盐腌起来,第二天放在太阳下晒,一直晒成干,留着以后放在饭锅里清蒸,味道独特。 过去一直不被人看好的鳅鱼,如今成了美味佳肴。近几年,老家里的人凭借环境优势 ,搞起了大田鳅鱼养殖,发起了鳅鱼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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