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陈平

        这两天，我一直在怀疑新装房子窗户的隔音效果，因为每到晚上7点钟左右，楼后的河边都会准时传来一个男子沙哑的歌声，也不知是歌声太有穿透力，还是过于刺耳，反正这声音嘶哑得有些令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闷热而烦躁的晚上。
       歌者显然很尽兴，又似乎有一些卖弄的意思，一首接着一首，从《青藏高原》唱到《我爱你塞北的雪》，从《天路》唱到《荷塘月色》，都是些高音调的歌曲，很显然，他没有专业学过声乐，因为这些歌他根本无法驾驭，他近乎于是直着嗓子在喊，就像是一只被人提住脖子的公鸡最后的挣扎，让我感到有一些喘不过气来。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演绎的热情。
       我怀疑他是很渊博的，可能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因为他熟悉古今中外的歌曲，如果上“我爱记歌词”的舞台，他可能是一个不错的选手。《在希望的田野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心永恒》这些老歌他都能记得，还不忘秀一下英文“my heart will go on”。我也丝毫不怀疑他的多才。他竟然会唱很多种剧种，一段《女驸马》、《穆桂英挂帅》、《花木兰》黄梅戏、京剧、豫剧联唱，竟然也唱得有板有眼，一句“请往俺身上看”，“俺”字唱出地地道道的河南味儿。
        我奇怪地发现，他唱出来的歌儿，似乎总是一个调儿，平直得不打一个弯儿，一首歌，就像背课文一样“唱”了下来。他总是由着自己的兴致来唱，有的字故意拖得很长，这可能会让原唱者气结。更让人不可理解的是，他唱的似乎都是女声的歌，那些带着女性柔美的歌，被他的公鸭嗓唱得有些怪里怪气。可能他想学李玉刚，有几次他都试着唱《贵妃醉酒》，总因力不从心，而戛然而止，那声音，就像玻璃刀划在玻璃上发出的刺耳尖叫，让人揪心。但他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他的歌唱影响了绝不止我一个人的休息，依然换一曲再上……
“这个人有点像你，唱歌一点儿也不分场合，最重要的是唱得太难听，完全是个厕所歌星。”妻子揶揄地冲我坏笑。这让我不由得对这个“有点像我”的歌者有了一点好奇心。于是，我沿着河岸循声走去。
       声音是从河面上一艘运砂船上传来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赤裸着上身坐在船仓中间，面前摆着两盘菜，几瓶啤酒。对酒当歌，看得出他很享受这样的夜晚。面对河岸上三三两两走过的行人，他丝毫没有一点怯场的意思，他大胆的台风不由令我钦佩，我心里有数，我绝不可能当着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唱歌的。这一点，我妻子绝对是高估了我。或许他根本就没将这些行人看在眼里，这时，他是自己的歌者，什么跑调、什么窜词，什么行人异样的眼神……这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享受那份属于自己的愉悦的心情。
        我猜想，这个年轻的船夫，或许是因为寂寞和无聊才歌，他旁若无人，实则是故意而为之，他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不然，他不会如此卖力！记得有一位心理学家说过，安装车载音箱的人，大多数是胆小鬼。事实上，我们也想到，当一个人行走在黑夜的路上的时候，唱歌确实可以让人壮胆。这个年轻的船夫，独在异乡谋生，是不是也在给自己壮胆呢？我又在想，他的歌可能是专门唱给某个人听的，老婆、女儿，抑或母亲？他像是一只孤独的公狼，在这个闷热而烦躁的晚上，将自己的思念发泄在歌声里，尽管声嘶力竭喊唱了一个小时，依然难以释放内心深处的骚动。
        突然间，我对这个年轻歌者的轻视一下子消失了，一种无以言状的情感爬上心头。此时此刻，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歌者这样的游子，他们不属于KTV豪华包厢，甚至不为这个城市所认同，每天要面对许多冷漠和白眼，但他们依然用自己的歌声抒发着对这个城市的憧憬和热爱。他们可能就是你的父辈，或者就是你的兄弟。你可以不在意，甚至厌恶他们的歌声，但却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半暖时光

我喜欢这样的文章。

文子

有道理……Y(＾_＾)Y

小苦菜花

写得真好，让人沉静，发人深省

大明

有意思！！顶起

小苦菜花

大明 发表于 2015-6-19 20:31
有意思！！顶起

新盐城吸引的才子不少，天天茶馆的优秀文章更多

物是人非

乐在其中！

小苦菜花

物是人非 发表于 2015-6-19 21:09
乐在其中！

活法各不同，每个人都是精彩的

小苦菜花

物是人非 发表于 2015-6-19 21:09
乐在其中！

活法各不同，每个人都是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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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分享！

胡杨树

感谢分享，才子

小苦菜花

警察叔叔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