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见到黄鼠狼的时候是在我的少年时代,而且不是活的,是挂在猎人的猎枪枪杆上飘飘荡荡,作为猎人的战利品映入我的眼帘的。 那个时候,非常惧怕黄鼠狼。并不是我天生的害怕黄鼠狼,而是大人们近乎恐吓地教导我们,说黄鼠狼总是深更半夜偷吃鸡窝里的鸡,对人畜都有危害。于是与黄鼠狼结下了百年仇冤似的,偏听则暗地仇视黄鼠狼。其实,我根本没有看到过活脱脱的黄鼠狼在村子里奔跑,倒是一年之中能见到扛枪打猎的几个人神秘又神圣地在村子里一闪而过,好象这些人是打游击的英雄一般,让我须仰视而见。 见我对猎杀黄鼠狼一事抱有浓厚的兴趣或者有所好奇,大人们还教导我说,黄鼠狼的肉不能吃,有狐臊味,吃了会沾上斜气的,即使不吃黄鼠狼肉,就是碰都不能碰,把黄鼠狼和狐狸列为大神一样的同侪,二者都能使人染上斜气。“斜气”在盐城西乡的方言中意为“邪气”,亦即癔病的一种,我见到过村子里有“斜气”的人,多为一些妇女,她们的精神状况比较阴郁,与正常人不能融为一体。……所以,我对黄鼠狼就没有好感,畏之,远之。 既然黄鼠狼像大神一样让人不得触碰,那些猎人又岂敢用猎枪射杀它们呢?这个疑惑一直存在我的心底。不过,黄鼠狼会偷鸡吃是猎人要消灭它们的冠冕堂皇的理由,“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仿佛已成为真理,对黄鼠狼同仇敌忾也就勿用置疑了。 上世纪70年代,有江南城市的下放知青在我们村落户。其时的盐城西乡贫穷落后,人们没油水,基本是瓜菜代,知青们也过着和本地人一样的艰苦生活。有一天晚上,村里的小学校操场上放电影,等电影散场人们回家,发现鸡窝里少了几只鸡,有人说,黄鼠狼又偷鸡吃了,就严加防范,采取加固鸡笼等措施。隔了一日,有人路过知青们居住的生产队场屋,瞧见屋后一地鸡毛,而知青们并未养鸡,哪来的鸡毛?再联想到看电影的晚上几户人家鸡窝失窃一事,遂怀疑是知青偷了鸡,而非黄鼠狼所为。则是村人对知青或黄鼠狼偷鸡一案并没有深究,就算过去了,但从此也减弱了对黄鼠狼不好的看法。 有几次到小镇上玩,看到沿街卖日杂的店铺外挂着黄鼠狼的皮,用竹篾子撑着在阳光下曝晒,才知道猎人捕杀黄鼠狼是为了要得到它的皮毛。后来我走上社会,朋友多了,其中有个朋友带了一块剔了皮的黄鼠狼的肉给我,这是一块风干了的黄鼠狼肉,我说,黄鼠狼肉怎么能吃?有一股臊味啊。就不敢吃。朋友说,黄鼠狼肉好吃呢,你吃吃看。我当然是不愿吃,就叫他拿回家。 我是从来不信邪的,更不会认为碰了黄鼠狼就会中了“斜气”。有几次晚上开车会在路上遇到黄鼠狼,在我眼前一穿而过,绝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我来不及细看就钻进路边的野草丛中。今年晚秋的一天上午我回到西乡老家,走在稻田的田埂上,竟然遇见一只黄鼠狼向着我人立而视,毫无惧怕我的意思,我也盯着它看,并迅速拿出随身带的卡片相机连拍了几张,尔后,黄鼠狼便钻进稻田不知去向。 这里科普一下,经查资料,黄鼠狼周身棕黄或橙黄,所以动物学上称它为黄鼬,隶属于食肉目鼬科鼬属,主要以啮齿类动物为食,也吃其他小型哺乳动物、鸟类、两栖爬行动物等。黄鼠狼的肛门处,有一对臭腺,遇到敌害时能放出带有怪异臭味的、呈气雾状的液体,有御敌自卫作用。因为黄鼠狼有“放臭气”和“偷鸡”的习性,被人们公认为是害兽,其实黄鼬的主要食物是啮齿动物,而不是家鸡。某些黄鼬可能经常盗食家鸡,甚至一次咬死多只,成为特殊的有害个体。黄鼠狼爱吃的是鼠,它是一个捕鼠能手,据统计,一只黄鼠狼一年能消灭三四百只鼠类。一旦老鼠被它咬住,几口就可下肚。如果寻找鼠窝,它可以掘开鼠洞,整窝消灭。以每年每只鼠吃掉1公斤粮食计算,一只黄鼠狼可以从鼠口里夺回三四百公斤粮食。所以黄鼠狼决不是什么偷鸡贼,而是人类的好朋友。 在猎枪销声匿迹的时代,黄鼠狼不再贼眉鼠眼地躲藏,更不必见人就躲躲闪闪,而是大大方方地与人面对面,这当然是好事,毕竟生态环境变好了,猎枪不见了,黄鼠狼也就幸运得很。人见到黄鼠狼不要像中了邪一样避之不及,哪有什么“斜气”?正气不足,邪气才会上身啊。 人类与黄鼠狼和谐相处,是自然界的美好体现。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涵盖了黄鼠狼的愿望,黄鼠狼不会给鸡拜年,它有它的生活规律和方式。 黄鼠狼的美好时代里,人的善行值得点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