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饕餮先生 于 2015-6-29 22:05 编辑
N年前的一篇游记，现发于此——
久居本土，日渐成了井底之蛙。正郁郁寡欢时，上司一开恩，让我西游成行，于是我有幸走上寻觅杨贵妃芳踪之路。 一个不太气爽却有点暧昧的暮秋的午后，我在黄海之滨的盐城新客站启程，乘坐的是有上、下铺的那种“扬州亚星”大客车。车如蜗牛般向西缓缓爬行，在盐城地界内，沿路仍断断续续带客、带货，本来车箱内就污秽不堪、空间甚微，可贪心的车主恨不得把旮旮旯旯堵实、以不虚此行，所有乘客都脱下鞋子、抛却君子相，躺在一尺余宽的窄铺上，而我是近三尺的腰围啊，循规蹈矩在毫无浪漫校园情调的上铺，我真的提心吊胆，一怕掉下来落得个头破血流或是脑震荡，二怕砸伤了无辜赔人赔款，我晕乎乎的。 好在是高速公路，并不颠簸，然而车内乘客大多是民工，虽然从他们一张张纯朴的脸上我找到了庆幸——我断定没有和贼人同行，但他们抽的劣质烟，和着脚丫子里一贯的味道，已使我欲罢不能，再加上对于他们来说感到十分惬意的咳嗽声，我觉得天堂和地狱根本没有区别了，我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矣，什么交响乐、小夜曲，此时早已荡然无存，间或望望窗外一闪而过的星星灯火，无端的寂寞悄然袭上心头！ 平时不擅嗑瓜子的我，此时于极端的无聊中溢出口水，想嗑，但没有，因为从未出过长途，我焉有准备耶？只有把口水（其实是胃粘液）再往肚里咽，咕咚咕咚地喝几口幸好于上车时带的“娃哈哈”纯净水，心境才好受些。 茫茫夜色中，我在沙丁鱼罐头里迷迷糊糊着，离西部可是越来越近了……
二、西望长安
天亮了，我在夜幕中走出苏、经过皖、行进在豫、陕交界的中原大地上。沿途看到的是黄土高原的地貌，成片的窑洞散落在山坡上，也许是深秋，塬上植被稀少、枯黄，我甚至看不到河流——流动的河，只有少部分河床象仰卧在病榻上的垂垂老者在苟延残喘，这样的景致让我沉重、让我压抑，我幼稚的想：这里的人们如何走出大山？这里的孩子如何步入清华北大校门？ 没有水，连我的眼泪都枯竭了。曾经听过一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此时我一点都唱不出来，以后我也不会再唱了，那些在山坡上艰难地放牧着羊群的老爷爷们好象也没有哼出什么东西来，只有在布满鬼火的城市的放荡歌厅里，袒胸露背的披头士们才会声嘶力歇地、歌不由衷地吼几下。我是真切地看到了，黄土高坡上的人们一点都没有诗意地栖居，如何诗意？！ 然而，这里可曾是黄河文明的发祥地呵！我只有唏嘘…… 经过潼关公路收费站（滑稽得很，旧时的兵家必争之地却成为现代攫取一本万利的所在），我仿佛来到了古战场，那裹着雾霭的山峦一下子打开了我闭塞的视野，我象是听到了摇旗呐喊的厮杀声，我的心激荡了，朝西—— 西望长安，长乐未央！
三、羊肉泡馍让我一次爱个够
西安，这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你吗？ 轻轻地，我风尘仆仆来到唐都长安，这里的高楼不林立，这里的街道不洋气，这里的人们不特殊，左看右看，都不见帝王之相，如果不是一座古城墙痴痴地厮守着，我根本看不出这原来就是名噪海内外的大唐之都啊！而护城河也是名存实亡，“八水绕长安”已是远逝的青春。 我在一心一意地找寻唐太宗、武则天的踪迹，可是，啊里去找？“六宫粉黛无颜色”也是明日黄花，直刺鼻腔的是花椒和洋葱的混合味，沿街的吃食店多以牛羊肉和面食为旗幌，一股浓郁的清真味。不过，走在大街上的现代少女倒也吸引了我的眼球，我原以为朔风吼吼、沙尘飘飘的地方哪有美女啊，殊不知，“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一点都不假，这里的女子毫不落伍，既小巧又大方，我真想长住下来，呵呵！ 许是累了，饥肠辘辘。灯火辉煌的夜晚，我们选择了“老白家羊肉泡馍馆”，此店倒也显得酒文化之浓郁，有当地书画家刘文西等人的字画挂于墙上，蓬筚生辉。我们上了二楼，要上一瓶眉县产的“太白家宴酒”，点了几个西北特色的菜，一阵小酌，开怀畅饮，只抽了两支“好猫”烟的功夫，酒瓶见底了，这时店家见缝插针，递上一壶热腾腾的“皇瑰稠酒”，还是贾平凹题的标贴呢！相传，稠酒可是杨贵妃喜欢喝的，我想象着贵妃醉酒的模样，怡然极了。稠酒真有点怪，喝起来就象酸奶，我牛饮了。 恍惚中，回民装束的女服务生一人端上一海碗（绝对的）羊肉泡馍，我虽没有看到其制作流程，但品其味、闻其香、观其色，煞是叫人垂涎欲滴，纯粹的清汤羊肉，内有腐竹、粉丝等佐料垫底，外加大料、花椒等起味，馍头被切成骰子大小的细丁块置于汤中，整个汤水油而不腻，羊肉又烂又稣，吃在嘴里，齿颊生香…… 用狼吞和虎咽形容我对于羊肉泡馍的吃相一点也不为过，我一心一意地、不折不扣地大快朵颐，在这个距离我家乡数千公里的地方，我无所求也无所依，惟有刺激我味蕾和饱撑我胃馕的羊肉泡馍让我一次爱个够！
四、从黄土地里刨出来的世界奇迹
来到西安，必看秦始皇兵马俑！ 我们从西京城驱车向东约三十公里，直奔临潼区秦俑馆，到了大门口，映入眼帘的是在黑色大理石上由已故元帅叶剑英题写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几个楷体铜字，让人顿生肃穆感。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游人并未如织，倒是看了有几趟外国佬在馆内兴趣盎然地穿梭，而门外出售旅游纪念品的贩夫走卒却比门内的人多，由此看来，兵马俑们也有寂寞的时候。 秦俑馆共有一、二、三个坑，其中三号坑尚在挖掘之中。我怀着顶礼膜拜的心情望着这些2200多年前用黄泥巴烧制出来的兵俑、马俑，感慨之极，感叹古人的精雕细琢和持之以恒的耐心，一尊尊塑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感染力，可以想象秦朝的强盛和嬴政的独断，如此精湛的陶艺于今人也是难以堪比啊！由于西楚霸王项羽曾挖掘过，所以有些兵俑已无头或无臂，马俑也缺腿少尾，看这些俑们，排列有序、气势恢弘、雄奇奔放，不愧为世界八大奇迹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有一个姓杨的庄嫁汉在自已的地里打井，无意刨出了兵马俑，使埋藏在黄土地里的秦始皇的陪葬品重见天日，从此 ，美丽的古都又沸腾起来，骊山脚下门庭若市，也就有了我今天的兵马俑之旅……
五、爱恨悠悠的华清池
还是在临潼区，从秦俑馆往北不远，我们来到了骊山北麓举世闻名的唐华清宫故址。 这里是历史悠久的游览沐浴胜地，分为三大区，东院为唐梨园遗址和骊山天然温泉沐浴区，为游客提供文物展览、唐歌舞、茶道表演、温泉沐浴等服务；西院有九龙湖及大型彩色喷泉；环园内有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旧址——五间厅和唐贵妃沐浴的汤池遗址。 郭沫若题写的“华清池”三个字镌刻在石头上，在秋阳下熠熠生辉。呵，华清池，我梦中的天池！我终于和你亲密接触了，我仿佛置身于画中，这里，古木参天，曲水流觞，红鲤鱼在水中洄游，亭台楼榭依山而筑，真是别有洞天。华清池的显著特色就是有天然温泉，有不少泉眼俱为唐明皇时沐浴所用，整个华清池就好似一个硕大的洗浴中心，真可谓是“天下第一浴”！看看如今城市里大大小小的桑拿浴城象雨后春笋般，我就想：盛世多浴城，古今是一辙。 这厢，固执的我在饶有兴趣地找寻杨玉环曾洗过澡的浴池，当我发现贵妃娘娘沐浴的汤池时，里面早已干涸，既不见人影，也不见水踪，莲花状的池子里哪有灼灼薰人的温泉，贵妃的影子在醉酒后也只能消失在马嵬坡了……我奋不顾身地跳进池中，笑意盈盈地坐在池沿上拍了一张照片，今生虽没有资格也没赶上速度和杨贵妃共浴爱河，但毕竟和她沾染过一回，我莫名地兴奋，大喜！ 正逛着，我来到蒋介石曾经办公过的五间房子前，看到老蒋办公室玻璃窗上还保留着当年西北军开枪的一个弹孔，好吓人哟！可恨的是，蒋介石口是心非，既杀了忠贞的杨虎城，又把英姿勃勃的少帅打入冷宫，从此，一个叫张学良的人规规矩矩地与基督为伍了，他在漂泊，再也没有回来。 爱恨悠悠。沧桑的华清池，混浊的华清池！
六、雄伟的大雁塔
走在大唐之都的大街上，我的心风起云涌，阵阵微澜使我激荡不已。想象着不可一世的繁华，我是真的手执泛黄的卷书，任西域吹来的晚风挑起我丝绸质地的衣襟，是梨园的春色正浓吗？我无从拷问，迎面吹来的却是大慈恩寺里袅袅的佛香…… 大慈恩寺原为隋代无漏寺，唐武德初年废弃。唐高宗李治作太子时为其母文德皇后追荐冥福，于贞观22年（公元648年）重修再建，取名“慈恩”。寺院建成后宣令度僧三百，礼请从印度取经归来的高僧玄奘为首任住持，在此翻译佛教经典十余年，创立了中国佛教的一大宗派——唯识宗。 我伫立在大慈恩寺前的广场上，游人熙来攘往，纯铜的玄奘塑像下，善男信女们在顶礼膜拜、摄影留念，我也不能免俗，留下了落满夕阳余晖的影子。进得佛门内，雄伟的大雁塔巍然屹立、高耸入云，依旧那么挺拔。大雁塔是玄奘法师为珍藏经典于唐永徽3年（公元652年）修建，七层，高64.5米，完好无损，只是数千年的沧桑已使塔身有点歪斜，我也没有看到大雁绕塔而飞，倒是秋后的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寺内丛林间盘桓。 有诵经声传来，我没有循声而去，这样的声音已万万不能敲开我沉寂的心灵，我在世俗中早已变得浑天黑地，皈依佛门也只能是下辈子的事了。我凝视着大雁塔的巍峨和崇高，觉得自已就是一粒尘埃了，什么心思也没有，俗念啊，情欲啊，仇爱啊，统统灰飞烟灭，这就是洗礼吗？ 雄伟的大雁塔呵，在你的佛光注照下，我也会泛光的！
七、不朽的碑林
笙歌箫舞嬗变为一首首流芳百世的动人诗篇，人杰地灵催生了一个个名垂千古的书法大家。长安城真是海纳百川，最突出的当数这里囊括了五千年华夏文明的书法艺术，而碑林正是一颗熠熠发光的夜明宝珠。 作为一个狂热的书法爱好者，走进碑林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在公元21世纪初的一个秋日的上午，唐城脚下，我终于遂愿了。 中国陕西西安三学街15号——闻名中外的西安碑林，我心中的圣地！ 我来了，怀着不平静的心情，还带来一颗任何人都扭转不了的心。以前在书店里买的书法碑帖，我在这里找到了绝对的原版，这是何等精雕细刻的石碑啊！古人们真有毅力和恒心，在冥玩不化的石块上刻出如此鲜活、跃动、惊人的字迹，我叹为观止！王羲之父子、怀素、米芾、张旭、文征明……一块块石碑上或绢秀、或豪放、或狂草的墨刻，已使我欲罢不能，我紊乱的思绪在此得以整合和升华，我仿佛看到前辈书法大家们一个个活灵活现在我面前挥毫拨墨，我也跃跃欲试起来，我的身体随着夺目的字眼飘散着沁人的墨香。 真的想五体投地，在石碑面前！ 看到年青的工匠在从石碑上拓字，拓出来就是黑底白字，和印刷品的那个字帖一模一样，而在这里拓出的也可算是原汁原味了，我欣欣然买了二幅怀素的《自叙帖》和《千字文》，算是对自已的崇尚有个交待，同时也不虚此行，呵呵！ 我用手摩挲一尊尊石碑，冰凉的，没有温度。是的，没有温度，而我早已热血沸腾了，我，还有川流不息朝圣般的游人，我们体内无数个大卡的能量会传递给乌乌的石碑。默不作声的碑林啊，我们忘情地对你说，你是不朽的！ 不朽，因为恋恋风尘……
八、蓝田生玉
玉是美好的化身，守身如玉、君子如玉、冰清玉洁、玉骨冰肌……说的都是玉，在尘世间，玉是最好的典雅的参照系数了,玉饰就是人们的最爱。 而陕西蓝田县的玉却有着骄人的美名，可算是驰誉海内外了。不是说“蓝田生玉”吗，讲的是在一个良好的环境中诞生出一个优秀的人，也就是人杰地灵吧。 走进三秦大地，我可算是领略到蓝田玉的质地了，它耐磨、光洁、温润，凡是玉的优点它都涵盖了。在秦俑馆门前，我从商贾的摊位上寻觅到最常见的玉镯，碧绿碧绿的，漂浮着几朵白云，生出些许灵动。我这人性情磊落，从不需要护身符的，但因为是蓝田玉，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了几只，一来自已收藏，闲暇把玩；二来送给我的友人，让这些玉们护佑我的朋友安康幸福，同时也寄托我的一片赤诚之情！ 古人认为玉具有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道、德等十一个美德，人们总是说，玉要养，养好了它就有灵气，里面的云就会飘动，还有，在跌打损伤时，玉会保护你，也就是通常讲的“宁为玉碎，勿为瓦全”，这是不是形而上呢？不管怎么说、怎么看，玉在人们的心中早已上升到了一个高度。腰悬玉佩，是一种信仰，一种刻骨铭心的信仰…… 当然，蓝田玉又是别样的境界了。呵呵！
九、长长的站台
长长的站台，寂寞的等待。 在西安火车站，我带着大包的行李厮守着，等待东去回家的列车，候车大厅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南来北往的旅客或嘻笑、或茫然、或看报、或闭目，各色人等，应有尽有，我也坐在航空椅上翻看当地的晚报和新买的全国地图。其实，此时我并不急于想回家，我真的还想留在古城看看，我的兴趣正浓着呢。呵呵！ 这时，广播喇叭里通知了：“请乘座西安开往徐州的T140次列车的乘客注意了……”于是，我不得不拎起行囊随着人流跨上列车门。我坐在车箱里，夜幕已经降临，窗外的站台上了无一人，此刻，多么想有我的亲人和朋友在站台上送送我、叮嘱我，那怕是挥挥手也行，我会激动得泪流满面的，这场面我是在电影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可是，西安于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无一丁点亲人和朋友，我只有想象着，即便如此，我仍然感动，西安城不就是为我送行的新朋友么！ 再见了，古都西安；再见了，我远方的朋友！我会想念你，我把我的梦留在这长长的站台，我的心永远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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