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中篇小说连载

盐城越野行走

上 篇

      

1、危机

       郝大海刚进办公室，还没喝上一口茶，秘书刘阳门都没敲就闯进了郝大海的办公室。郝大海一楞，一向做事谨慎的刘阳可从来没这么不拘小节过。他很快从刘阳慌乱的神色上判断出——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刘阳径直走到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如意集团的投资计划节外生枝了，我刚探听到消息，齐副市长已经去了上海，据说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与如意集团的高层见面……”

       刘阳的话还没说完，郝大海“呼”的一下从大班椅里站了起来，双手捏成拳头往办公桌上一擂，吼道：“齐超，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明明知道如意集团是我最先接头的，市委沈书记也在常委会上表了态，一切由我来牵头落实，你却插了一杠子，太不够意思了。”

       郝大海和齐超都是东阳市的副市长，东阳是个县级市，原先一直名列全国百强县（市）行列，但最近几年，周边地区赶超态势迅猛，把东阳远远地甩到了后边。为了重振东阳雄风，市里层层级级布置落实招商引资任务，市委主要领导提出用三分之二的班子成员抓招商、用三分之二的精力去招商。齐超和郝大海就是东阳市的两个“招商市长”。沈书记为了给他们压担子，专门找他们俩人集中谈过话，他们三人都是官场中的老手，沈书记一席点到即止的话明确传递了一个信息：常务副市长老陈年底就要调到地区去工作，腾出来的位置，就看你们俩谁有能耐上了。

       常务副市长尽管还是挂了一个副字，但常务二字份量却很重，除了一把手市长，常务副市长就是“二当家”了，而且还明正言顺地进入市委常委班子，也就是说当上了常务副市长才能真正地进入了东阳市的权力核心层，将来升迁的机会也远比其他副市长大得多。

       郝大海是乡镇干部出身，从办事员到副镇长、副书记，一步步做到镇党委书记，而后当选东阳市副市长，齐超则是省级机关的一名“空降”干部，学历比郝大海高了一大截，年龄却比他低了一大低截，更重要的是，齐超的几位大学同学，都在省城实力部门工作，这些先天性的条件让郝大海如坐针毡，不过他也有他的优势，郝大海干事风风火火，在东阳颇有口碑。要与齐超决战，还是有相当大的资本的。关键是要看招商引资这一仗打得如何，他领了先，他的职务前必然加上常务二字，反之，齐超亦然。

       如意集团郝大海“咬”了很久，该集团打算投资上亿元兴办氯化笨项目，他通过上海的一位乡友与如意集团的刘总接上了头，刘总也带人来东阳考察过，不过不巧的是，刘总来考察时郝大海正在北京跑部委批项目，没能亲自接待，市里就落实齐超出面接待。这可把郝大海急坏了，他怕齐超“短路”，心急火燎地赶回来，刘总却已经考察完走了。郝大海直接找到沈书记，沈书记也很重视，就在市委常委会上明确表态，由郝大海负责牵头这一项目。开常委会时，郝大海和齐超都列席会议，当沈书记讲完话后，郝大海得意洋洋地瞟向齐超，齐超却没有他意想中的一脸沮丧，而是将头转向了窗外，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 难怪啊，这小子肚子里藏满了锦绣文章呢。”郝大海回想起常委会的情形，终于意识到齐超是个厉害的对手，他不由得打了寒噤，感觉到了潜在的危机。如果这个项目齐超捡了个现成的西瓜，自己就眼睁睁地落入下风，他岂能甘心？！

       郝大海意识到危机后，立即打电话给沈书记，指责齐超的“越位”之举。沈书记在电话里却打起了哈哈道：“大海啊，沉住气嘛，齐超同志去上海是另有要事，再说都是为了东阳的经济大突破，可不能搞小山头哟，要顾全大局嘛……”

       郝大海立即意识到沈书记态度的微妙变化，以前坚定地支持由郝大海落实该项目，现在却打起了马虎眼。放下电话的郝大海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来齐超不光做起了“半路程咬金”，还当上了“秦桧”，沈书记那儿他一定预先上过了“眼药”，想到这儿，郝大海更是坐卧不宁，一上午，他就在办公室踱步、抽烟，想着如何化解这一突如其来的危机。

       快下班时，郝大海突然接到齐超从上海打给他的电话，他一下了呆住了，以为自己进入了梦境……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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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杀机

       郝大海担心齐超捡现成的“桃子”，却意想不到地接到齐超从上海给他打来电话：“郝副市长吗？我齐超呀，我正在上海出差呢，顺道请如意集团的刘总吃了顿饭，他已经同意在我们东阳投资了，这个项目是你打的头阵，约还是你来签嘛……”

       郝大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你……你说如意集团答应投资了，我……签约？”得到了齐超肯定的答复后，郝大海如坠雾里，齐超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这个亿元项目往谁怀里一送，无疑就是一张升官符咒，在招商引资中，大家都在较劲，东阳有两个镇为了抢一个客商，双方的镇长几乎打了起来，要不是市委领导及时叫停，指不定矛盾还得升级呢。

       秘书刘阳分析道：“郝副市长，这里面会不会有啥文章？”

       刘阳是郝大海的心腹，郝大海在黄龙镇做党委书记时，刘阳就是镇党委秘书，郝大海对他使得顺手，他得到升迁后，刘阳也一跃成为市政府办公室综合科科长，兼刘阳的秘书，级别也从正股升到副科，因此，刘阳对郝大海是心存感激的，他也看准了，郝大海进一步的升迁，刘阳的职务也会水涨船高，因而他对郝大海特别忠心，市府大院内一有风吹草动，刘阳总能“嗅”出个所以然来，以此作为郝大海决策的重要依据.

       郝大海略作沉吟，刘阳的话有几分道理，但齐超已经把这个“金娃娃”往他怀里送，如果他不接，齐超顺理成章地就会据为已有，到那时他岂不落个既做了好人又做了功臣的美誉？！想到这儿，郝大海不再犹豫，他大手一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把手伸出来了，咱说啥也得伸手迎合一下."

       随后，郝大海赶到了上海，与如意集团的刘总见了面，双方商谈甚欢，刘总告诉郝大海，他是东北人，当过兵，说话、做事显得十分干练豪爽，给郝大海留下了良好印象。经过商谈，如意集团在东阳化工工业园区征地30亩，兴建氯化笨项目，一期工程总投资1亿元，二期工程追加投资2亿元。郝大海心里算了一笔帐，这个项目搞起来，每年给东阳带来的财税收入就在5000万以上呢！

       谈到具体细节时，刘总提出了一个条件：“我们征地30亩，每亩的征地费用是20万，再加上几千万元的设备投入及厂房建设，这可是我们集团近几年来的最大的投资了，最近集团投资项目较多，资金上有些困难，在基建时，我们打算抵押土地和设备，你们东阳方面帮我们向银行贷一笔款子，等到正式投产后，资金就能跟上了，银行的贷款也就能顺利还上。”

       刘总提出的要求，在招商引资洽谈中是常见的事，东阳就有不少先例，郝大海想也没想就一口应承下来。刘总见郝大海答应得十分爽快，也就没提其它要求，双方愉快地在投资协议上签了字。

       两个月后，氯化笨项目征地到位，如意集团也遵守协议，将600万元征地款全额打足，而后又将装了几十辆货车的大小设备运到了东阳，这些设备按照如意集团提供的清单，货值3000万元。郝大海出面与银行协调，他与银行的赵行长是老相识老朋友，借贷过程也因此而去繁就简，如意集团以土地和设备作为动产抵押，顺利地贷到了2000万元。

       银行将钱打到如意集团的帐户后，郝大海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每天与他电话联系的刘总再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他拨打刘总的手机时，语音提示为关机。郝大海隐隐感到大事不妙，他带着刘阳赶到上海如意集团总部，原先车水马龙的集团此时却人去楼空，一打听，原来这幢楼根本不是如意集团的办公大楼，而是租赁过来的。到工商部门去核查工商执照，如意集团根本没登记注册！

       郝大海如坠冰窖，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场杀机重重的骗局，不过心里还感到安慰的是，子虚乌有的如意集团毕竟还有几千万元的设备抵押在东阳。谁知，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赵行长带着哭腔给他打来了电话：“老郝，你可把我坑苦了，我们上级行来人检查贷款时，对如意集团的那批登记抵押设备查看了一下，发现全是翻新的旧设备，充其量只值二百万，这可怎么办呀？”

       郝大海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他昏昏沉沉地来到黄浦江畔，看着滔滔江水，他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一狠心，他跨过栏杆，准备纵身跳进黄浦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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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机

       就在郝大海跨过黄浦江的栏杆准备跳江时，紧紧跟着他的刘阳死死地抱住了他：“郝副市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一跳，指不定还有人幸灾乐祸呢！”

       刘阳的话提醒了郝大海，对呀，难怪齐超那么“大方”，他肯定先发现了如意集团存有疑点，可他不动声色，硬把这个陷阱留给了他来跳。这小子的心眼太坏了！一定要找齐超算帐！郝大海将对刘总的恨意全部转到了齐超身上，他恨得牙直痒痒。如果此时齐超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扑上去狠狠地咬他几口。

       郝大海怒气冲冲地从上海赶回东阳已是晚上，东阳城内霓虹闪烁、万家灯火。在一处喷泉景观广场上，聚拢了不少晚练的中老年市民，说起这处喷泉景观，还是郝大海分管城建时搞起来的杰作，这可是东阳城建史上的一个大亮点，上级领导来东阳视察时，喷泉夜景是必看的景点。平常，郝大海经过广场时，都会站在那儿看着喷泉喷起十多米高、水花四溅，他的脸上总浮现出得意和欣赏的笑容。可这一次，他与喷泉广场仅仅擦肩而过，那些在各种射灯的照射下的喷溅起的五颜六色的水花，似夜幕下狰狞的笑脸，郝大海感到了一阵恶心。

       小车驶进了市府大院，郝大海一下车就向值班人员询问齐超的去向，值班人员告诉他，齐超正在沈书记的办公室里回报工作。郝大海径直闯进了沈书记的办公室，果然见到齐超正在和沈书记谈话，郝大海也顾不上和沈书记打招呼了，他走到齐超面前，手指着齐超的鼻梁骨责问：“小齐，没想到你表面上笑嘻嘻，竟然背后使刀子，我老郝服你了，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沈书记和齐超见到郝大海先是一楞，齐超惊讶地问：“郝……郝副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比我明白！”郝大海气呼呼地说。

       沈书记这时也回过神来，他威严地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郝大海：“大海，你咋啦？吃呛药啦？有啥事慢慢说嘛，你看你这样子，哪像个机关干部，倒像个要骂街的泼妇哩。”

       沈书记在东阳德高望重，对郝大海也有知遇之恩。沈书记的话像一针清醒剂，让郝大海冷静了许多。当着沈书记的面，郝大海也不隐瞒，将上当受骗的事和盘托出。然后将矛头直指齐超，话里带话，那意思几乎就是说齐超与如意集团联手诈骗。

       齐超听了，不怒反笑，他反问郝大海：“如意集团是我齐超介绍给你的？贷款是我齐超建议你贷的？”

       “这……这……”郝大海一下子楞住了，几乎答不上话来。

       沈书记毕竟经事较多，关健时刻能沉住气，他严厉地对郝大海说：“小齐说得不错，约是你郝大海签的，借贷款的事连我都不知情，你是不是做太莽撞了？现在倒好，地区的报纸上已经将氯化笨项目签约的事登报了，地区的张市长今天还打电话来，说要组织各县区的一把手来东阳开招商引资现场会，卫星已经放出去了，你打算怎么收场？”

       豆大的汗珠从郝大海的额头上沁了下来，从上海回来的路上，他最大的担心就是银行的贷款如何偿还。没想到这事还惊动了地区，还要来开现场会，这不是把他郝大海往火炉上架吗？早知这样，还不如在跳进黄浦江一了百了。

       办公室里三个人都在闷头抽着烟，静得连窗外的微风吹进来掀动纸张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良久，沈书记揿灭了烟头，似下了很大决心地说：“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我们三个人知道就行了，谁也不许往外传，这可是关乎东阳声誉的大事。氯化笨项目一定要上，如意集团没影了，那我们就别处再寻客商来托盘，大海，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交给你来办，不过这一次千万不能再砸了，地委那一关不好过啊。”

       沈书记的话让郝大海有了一线生机，他对沈书记感激涕零，沈书记毕竟经过大风大浪，能在危机和杀机中举重若轻地找出一条生路，几句话的点拨就又让他几乎走上绝路的仕途重燃希望之光。

       他和齐超走出沈书记办公室后，已是深夜，夜空星光斑澜。在路上，冷不防齐超对郝大海说了一番话，犹如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了脚，他不由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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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机

         走出沈书记办公室不久，一直无言的齐超冷不防地对郝大海说：“郝副市长，如意集团运来的那批设备完全是一堆破铜烂铁，再说还欠着银行两千万贷款，找个托盘的人，我看没那么容易吧？”

       齐超的话说得不咸不淡，从语气上郝大海分辩不出究竟是好心提醒还是恶意讥讽，他早就对齐超一肚子气还没发泄呢，立即不服输地回敬道：“谢谢齐副市长的关心，请放心，我不会给东阳人民脸上抹黑的。我倒是提醒齐副市长一句话，隔岸观火也要防止引火烧身啊。”说罢，他也不待齐超反应，立即拉开       车门上了小车，小车在齐超怔怔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回到家后，郝大海辗转难眠，找谁托盘呢？他把所有认识的客商全部疏理了一遍，最后圈定了一个名字——牛宝成。

       第二天一大早，郝大海就带着刘阳驱车直奔黄龙镇，他们没有去镇政府，而是直接赶到下洼村，来到了牛宝成的奶牛养殖场。车子停下后，郝大海朝刘阳一使眼色，刘阳心领神会地下了车，径直走到养殖场旁的一幢二层小楼，刘阳也没敲不锈钢的防盗门，而是冲着里面喊了一句：“老牛在家吗？郝市长看你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头发蓬乱的脑袋，牛宝成人到中年，可额上的皱纹却像丘陵似一层压着一层，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岁数大了许多。他一见门外站着的是刘阳，立即谦卑地走了出来，先与刘阳握了握手，而后满脸堆笑地来到小车前，郝大海也恰到好处地开门下车。他与牛宝成递过来的手用力地握了又握道：“牛老板啊，你越来越财大气粗了，我在黄龙时，你的牛棚不过几十间，现在都扩到上百间了，是名副其实的牛大王啊。”

       牛宝成从口袋里掏烟，一开始却掏出了一包只有几块钱的香烟，他赶紧往袋里揣，又掏出了一包软中华，递给了郝大海。郝大海笑着说：“牛老板，你都这么财大气粗了，身上还是揣两种香烟啊，我跟你说过的，老板就要像个老板样儿，不提高生活质量哪成？”

       牛宝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几块钱的烟抽习惯了，别的烟都抽不上口。”郝大海也就没再让他尴尬下去，他让牛宝成前头领路，带他到牛棚里看看。转了一圈后，郝大海在牛宝成的引领下，进了牛宝成的家中，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郝大海就扳着指头对牛宝成道：“牛老板，你圈养的奶牛有150头了，一头奶牛一年赚五六千没问题，一年的收入总在百十万上下吧。”

       牛宝成脸上的笑容由谦卑变得得意起来道：“百十万虽然没有，七八十万总是有的嘛，不过，郝市长，这一切全靠你的支持呀，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找项目、融资金，我哪有今天的日子呀。”

       郝大海满意地点点头，牛宝成没有忘本就好，他接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嘛，我给你找的项目看来还是对路了。今天我是给你带来另一个大项目，那可是发大财的机会呀，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郝大海喝了一口茶，瞟了瞟了牛宝成，见他正认真地听着，就放下茶杯接着说：“市里准备搞一个氯化笨项目，原来谈了一个外地的客商，土地已经圈好了，设备也差不多备齐了，但那个客商却得了急病死了，这只能怨他命薄。有好多人掂记着这个项目，我一直没给他们机会，我在黄龙就数跟你的感情最铁了，我现在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考虑一下吧。要是让别人抢了先，你可别说我没念旧情。”

       “办工厂？”牛宝成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郝大海点了点头，一旁的刘阳已揣出了郝大海的意图，不失时机地插话道：“咱郝市长一直掂着你呢，一直想把你扶持成咱东阳的大老板，这可是一个良机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郝大海与刘阳一唱一和，把牛宝成搞糊涂了，他问郝大海：“接手这个项目得花多少钱？”

“土地的款和设备的款子你不用管了，你只要认下银行的两千万贷款，基建方面再投资一些就可上马了。”郝大海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

       牛宝成差点从椅子上惊倒，他为难地说：“我就会养奶牛，别的啥也不懂，再说这么大的投资，我把骨头砸碎了也筹不到这么多钱啊。”

       牛宝成的态度郝大海早就在预料之中，他对牛宝成说：“你现在是富裕了，可不能小富即安，目光要往前看，你生下来就会养奶牛？还不是后来学的嘛。办厂子有我给你扎起，政府搞的是一条龙服务。难不成我郝大海会害你？”

       这时几头奶牛“哞哞”地叫了起来，牛宝成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与郝大海打声招呼，几乎是连跑带蹦地走了出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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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机

        郝大海以为出了大事，也跟着牛宝成出了门，到了牛棚，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两个挤奶工在挤奶时，用力过猛，把奶牛搞得惨叫起来。郝大海看着牛宝成，那神情似乎在怪他小题大做，牛宝成憨厚地一笑道：“郝市长，让你见笑了，挤奶时就怕用力过猛，如果挤出血水来，那一桶奶就白白浪费了。”

        牛宝成把两个挤奶工训斥了几句，又把郝大海领回了客厅。郝大海借题发挥道：“牛老板，养奶牛也不是一点风险也不冒啊，干任何事都要冒一定的风险，氯化笨项目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有政府来给你支撑，风险要比这个小得多了。”

       牛宝成还是为难地说：“郝市长，氯化笨是啥样我都没见过，一没资金二没技术三不懂市场，这不赶鸭子上架么，你叫我咋搞？”

        郝大海胸有成竹地一拍胸脯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没技术可以聘请人才，没资金我可以帮助融通嘛，再说市场，现在很多地方控制化工企业，物以稀为贵，化工产品就是皇帝的女儿，根本不愁销路。”郝大海侃侃而谈，几乎将牛宝成的退路封得死死的。牛宝成想了半天，也没找出反驳的理由，只得说：“郝市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毕竟是这么大的投资，容我再想一想，过几天答复您行么？”

        这个结果已经有了盘旋的余地，郝大海自感初战告捷，他不再恋战，上车前，他一再叮嘱牛宝成：“牛老板，我可把老底都抖给你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你尽快给我答复。”

       回到办公室，郝大海点燃一支烟，把去见牛宝成的场景一一在头脑中过了一遍，他自信做得十分稳妥，似乎是水到渠成，找不出任何破绽。他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往下落了一些，但很快，当他看到刘秘书摆在他面前的会议通知时，他的眼睛又立刻睁大了，心中的石头不光悬了起了，而且份量急剧加重。

       地区招商引资现场会的时间确定了，就在一周后举行，氯化笨项目是现场会的第一站。他刚把文件看完，还没在上面圈阅，沈书记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大海啊，会议的文件想必你看到了吧？一切都得抓紧啊，如果搞不成，后果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郝大海放下电话，手上全部是冷汗，他立即调车，打算再去黄龙镇，这次他恨不得强摁着牛宝成的手指在协议上签字。但车子备好后，他却又不去了，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他懂。他改拨了牛宝成的手机，尽量平稳的语气对牛宝成说：“市里马上就要开会研究接手的客商了，时间迫在眉睫，你尽快给我答复。”

        牛宝成在电话里吱吱唔唔的还是上午说的那些话，郝大海把心一横，他亮出了底牌道：“老牛，你口口声声地说感激我让你走上致富路，现在有一条金光大道你却不走，你这不是口是心非嘛。还有，我可告诉你，你那个养殖场不会办长久了，农业局的同志招揽了一个大客商，准备在东阳兴办一个万头奶牛场，而且搞深加工一条龙，牛奶关乎百姓健康，市政府肯定要规范运营的，以后你挤出的牛奶就没人要了。”

        牛宝成明显听出了话中的威胁成份，农业局虽谈了万头奶牛场这个项目，可只是意向性签了约，八字还没完成一撇，郝大海“借船出海”，使出这一招来逼牛宝成就范。果然，电话那端的牛宝成听了后，有些慌张，他急忙说：“郝市长，我这人是实心眼，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嘛。氯化笨项目的事我也考虑了，既然郝市长这么帮忙，我再不上轿就太不知东南西北了，这样吧，只要你郝市长在我创业时继续帮忙，我接手就是了。”

       郝大海也没想到牛宝成会答应得这么爽气，这次他的心彻底放下了。他故作姿态地说：“我还要向主要领导回报一下，等领导研究定了后再找你。”搁下电话后，郝大海急匆匆地跑到沈书记的办公室，将有人托盘的事说了出来。沈书记一听也高兴万分，指示郝大海第二天就去与牛宝成签定托盘协议，着手项目开工的一切准备。

       第二天，郝大海带着打印好的协议来找牛宝成时，却扑了空，约好的人不见了，打他的手机也关了机，问养殖场的员工，他们也不知道牛宝成去了哪儿。郝大海急得团团转，他突然意识到又一个巨大的阴谋袭向了他。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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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篇

       棋局

       沈书记带了一盒精美的围棋，一看就是上等的云子棋。沈书记和郝大海都是围棋迷，只要不是公务缠身，两人总会找机会杀上几盘。郝大海的棋枝不错，曾在地区处级干部围棋赛上拿过亚军，沈书记的棋与郝大海不相上下。两人对局时，往往是郝大海上半场圈地占尽上风，而到了下半场时，特别是收官阶段，沈书记猛然发起凌厉的攻势，摆在棋坪上被认定是死棋的棋子，也常常被他出人意料地做活。有人悄悄地议论郝大海会下“政治棋”，凭心而论，郝大海并没有让棋，两人的棋风就是这样，沈书记也听过这些议论，他也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一次，郝大海一开局就下得不顺心，牛宝成的事还烦着他呢。几十手下来，他的一条本来轻松做活的大龙被沈书记围得喘不过气来，只做了一只眼，另一只眼是个假眼。沈书记看着心不在焉的郝大海突然笑了，他话里带话地说：“人生就是一场棋局，往往有些貌似存活的棋走死了，坏就坏在假眼上，给棋手造成错觉而不加以防备，我们身边的假眼也不少见啊。”

       郝大海刚开始对这些话还没有入耳，他正托着腮帮子考虑怎样把大龙救活，最后的一句话他倒是听得清清楚，他一激凌，脱口而出地问：“您的意思是我们身边就有内奸？”

       沈书记头也没抬，抽了一口烟道：“我只说棋局，别的不说。”随后，沈书记一心一意地下棋，再没有开口说话。下了几盘棋，郝大海一盘也没赢，不过沈书记走了后，郝大海仔细回味着沈书记的话，沈书记一定给了他某种提示，谁是“假眼”，郝大海首先想到的是齐超，可在如意集团这件事上，齐超没露出半点破绽，齐超更不应该会知道他会去找牛宝成。要泄密的话一定是自己身边的人，驾驶员小丁和秘书刘阳两人摆脱不了嫌疑。

       郝大海先在纸上写下了小丁两个字，小丁人很老实，从来没有多过言语，但人心隔肚皮，也难保他不是那个“假眼”，他在小丁下面划了两道杠，既想否定又想肯定。然后又写下了刘阳的名字，他更加摇头，刘阳跟着他多年，要是没有这份忠心，他绝不会带着他鲤鱼跳龙门的。郝大海思来想去，没理出头绪。看着天色渐晚，他灵机一动，想对牛宝成搞个突然袭击。

       去黄龙镇时，郝大海既没有带上刘阳也没有坐小丁的车，而是打的去的，凭着他对牛宝成的了解，牛宝成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即使想躲自己，可他躲不开他的那些奶牛，那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呀。

       果然，郝大海扑了个准。牛宝成对郝大海的深夜造访很是惊讶，看着板着面孔的郝大海，牛宝成的两条腿几乎要抽筋。他正等着要挨郝大海的臭骂，没想到郝大海先是板着脸盯着他看了几秒，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老牛啊，我可不是吃人的老虎，看把你紧张得那样。”说着，主动掏出香烟递给牛宝成，牛宝成见郝大海没有因自己无故爽约而发怒，也就稍放了心。

       把烟点燃后，郝大海依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问牛宝成：“老牛啊，与你谈妥的事我可报给了沈书记，大会上都研究过了，你却放了我的鸽子，是不是有顾虑呀。没关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出来，只要你想办厂，围墙外的事全部帮你摆平，围墙内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郝大海的话直入正题，牛宝成也不好打马虎眼了，他正了正身子苦着脸说：“郝市长，说实话，没你过去的帮助，我过不上今天这样滋润的日子，我这好日子也来之不易，我可不能不知足，你要我办厂，这不是小马拉大车嘛，搞不好，我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郝大海听后没有明确表态，他盯着牛宝成的眼睛突然问道：“老牛，你知道感恩就好，我来问你，是不是有人找你说啥了？”

       牛宝成一楞，眼神一漾，低声说：“没……没人找过我。”

       他躲闪的眼神让郝大海有了底，他猛地一拍桌子道：“牛宝成，我的脾气你也知道，谁跟你说过话我都一清二楚，就看你够不够意思，你不说实话，我立马走人，咱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

       牛宝成被他一诈一吓，早就不知所措，他下定决心道：“郝市长，你走后，确实有人给我打过电话，把氯化笨项目受骗的事告诉我了。”

       “是谁？”齐超的样子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不过牛宝成告诉他的却是另一人，当牛宝成说出这个名字时，郝大海端在手中的茶杯都惊得“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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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局

       第二天上班时，郝大海将一份签好的协议交给刘阳，让他去复印，刘阳扫视了一下，先是一阵愕然，随即露出惊喜之色道：“郝市长，牛宝成签协议了，这可真是意想不到啊。”

       郝大海淡淡地说：“这没什么想不到的，全民创业嘛，谁都有机会。”

       等刘阳将协议复印送来后，郝大海又交给刘阳一封信，让他拿到文印社打印。刘阳去了片刻，又急匆匆地赶回来，他吃惊地问郝大海：“郝市长，你真要辞职？”

       刚才郝大海交给刘阳的是一封辞职信，郝大海笑着说：“牛宝成有些钱，但对项目却一窍不通，他已经聘请我担任氯化笨公司的总经理了，这事还得报上级批准，现在先不要往外传。”刘阳本想劝慰郝大海几句，郝大海却挥了挥手，让他继续打印文稿去了。

       中午，省经委来了一位处长，沈书记让郝大海和齐超去陪同吃饭。自从上次两人那次不愉快的谈话后，两人此后再碰面时顶多点点头，话也懒得说了。可这次，郝大海却主动与齐超打招呼，席间还特意站起身来敬了齐超几杯酒。

       散席后，郝大海又主动约请齐超到休息室聊天。郝大海的酒量不错，以前在乡镇时练过，齐超的酒量不如他，此时已经面红耳赤。郝大海对齐超说：“齐市长，以前我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海涵，以后我不在机关工作了，有机会到我的公司去指导工作。”

       “你真的去氯化笨公司？”齐超贸然问出了一句，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紧把话头打住，看着郝大海道：“郝市长，你喝多了吧，怎么尽说酒话。”前面的一句话郝大海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却装出没听清的样子，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并说出了辞职的打算。齐超表情很复杂地说：“郝市长，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将来后悔药可没地方吃呀。”

       郝大海很认真地说：“我不辞职也没办法呀，市里马上要来开招商引资现场会，我联系的牛宝成啥也不懂，我不帮他咋行？”齐超又说了一些劝慰的话。两人看看表，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就分手各奔东西。

       回到办公室，郝大海把刘阳叫了进来，并且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脸色铁青地看着刘阳。刘阳惶然不知所措。

       几分钟后，郝大海才开了口，他问刘阳：“你跟我几年了。”

       刘阳板着指头算了算道：“在乡镇三年，到市里两年，一共是五年。”

       “五年啊，我真的没想到出卖我的人竟是你！”郝大海脸色一沉，“说吧，你为啥要背判我？”

       刘阳怔住了，他想开口为自己辩解，郝大海一擂桌子道：“到现在你还想辩解？你知道我的脾气，要是惹我发毛了，可有你的好果子吃。牛宝成说出了你，本来我还一直不敢相信，今天中午我与齐超谈了一席话，确认就是你了。”

       刘阳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了，他突然“扑嗵”一声跪在郝大海的面前道：“郝市长，我……我对不住你呀。”原来刘阳早就成了齐超安排在郝大海身边的卧底，齐超收买刘阳时，刘阳本不想干，但齐超分析的一段话却打动了刘阳，他说他在省城实力部门有后台，年龄和文凭上都比郝大海有优势，无疑是官场上的“绩优股”，将来升迁的通道肯定要远远高于郝大海。并且许诺，只要他升上一级，他就会极力让刘阳做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而且以后还有更多的升迁机会。刘阳心动了，他就按照齐超的要求，把郝大海的一举一动报告给齐超。包括齐超到上海与如意集团接触的事，也是齐超让刘阳故意放风给郝大海听的，为的是让郝大海着急起来，赶快与如意集团签约。

       “照你这么说，如意集团是齐超设下的一个套儿，他肯定与如意集团有染了？”

       “那倒难说，我只负责传递消息，如意集团的事情齐超从没在我面前提过。”郝大海又看看了刘阳，          看他不像在撒谎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又阴转晴了，他笑着对刘阳说：“小刘，齐超他是‘绩优股’，我可是咱东阳的‘蓝筹股’呢，强龙难能压地头蛇，我背后谁在撑腰，想必你也知道，不然齐超根本不需要经历招商引资这道大关，直接就升上去了。”

       刘阳悔过自新地说：“郝市长，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甘愿受任何处分，从现在开始，我就与齐超一刀两断。”、

       “不，小刘，你继续当我的秘书，还做我的心腹，你不但和齐超不能断线，还要把我识破你的事说给齐超听。”

       刘阳一脸愕然，郝大海又低声地说出了他的一个重大计划，刘阳听着听着，不由得对郝大海竖起了大拇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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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局

       东阳市市长洪亮从省委党校学习回来了，回到东阳的第一件事，他就主持召开了市长办公会。

       会上，几个分管条线工作的副市长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洪亮和风细雨地对他们的工作成效予以了褒奖。轮到郝大海汇报工作时，洪亮抢先打断道：“郝副市长，别的工作你就不要汇报了，你说说如意集团的氯化笨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洪市长一回来就“将”了郝大海一军，郝大海扫视了坐在一旁的齐超，齐超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将眼镜摘下来，对着镜片呵了口气，而后用面前的面纸擦拭起来。郝大海心里明白，一定是齐超早就将消息通报给了洪市长，他此刻正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架势哩。

       郝大海清了清嗓子，接着环视了一下会场，而后说：“招商引资工作我做得不好，上了如意集团的大当，他们用旧设备套走了我们市两千万的贷款，在此，我向大家做检讨。”

       他的话不啻于一颗炸弹扔进了会场，另几个副市长先是一阵惊愕，而后私下议论纷纷。

       “几句口头检讨就过去了？郝大海同志，那可是两千万，这包袱谁背？”洪亮继续发难。

       郝大海鼓足勇气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目前，我已经找到了托盘的客商，如意集团曾打过来六百万的土地款，那堆旧设备还价值二三百万，被骗走了千把万，如果把这个项目搞起来，那些旧设备还可以用一用，再投入一千多万，一切就都能搞活了。”

       说完后，郝大海眼巴巴地望着洪亮，等待着他的又一轮冲锋。洪亮却没再发难，而是略一思忖，将严厉的语气尽量压得平和，对在座的各位道：“如意集团的事也不能全由郝副市长一人担责嘛，我作为一把手市长也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再过三四天，地区的招商引资现场会就要来东阳开了，就是演戏也要把这出戏演好。”

       散会后，郝大海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趁大伙不注意，悄悄地跑到沈书记的办公室。东阳市府大院一共两幢主楼，南楼是市委机关，北楼是市府机关，两边还有几幢小楼，那是一些职能局的办公区。

       沈书记的办公室在南楼三楼，郝大海推开办公室，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说：“沈书记，你真是赛诸葛，洪亮果然与齐超穿的是一条裤子，一回来，他就在市长办公会上发难，要不是您给我打预防针，那种场合我还真会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棒子槌死哩。”

       沈书记对此未置可否，而是用责怪的语气说：“大海，你咋咋呼呼的毛病啥时能改？要不要我拿个大喇叭给你在大院里广播一下。”

       郝大海意识到自己音量太高了，他随即调低了音量道：“沈书记，干脆把如意集团的事全捅出去算了，让公安人员去查，齐超肯定与如意集团有染。”

       “你有证据了？”沈书记反问。

       “没有。”郝大海摇摇头。

       “没影的事就不能乱说，一捅出去，首先受到冲击的是谁？那肯定是你！对手要是倒打一耙，检举你与如意集团联手诈骗，不管有没有，你这个副市长肯定是当不成了，还要移送纪委和司法机关查处。签约时是我参加了，洪市长还在省委党校学习呢，你说这领导责任谁负？”

       沈书记的一席话让郝大海打了个寒颤，他头脑中条件反射般勾画出一幅对阵图。洪市长与沈书记在工作上有矛盾，这早就不是大院里的秘密，而他郝大海是沈书记一手提拔上来的，齐超则是洪市长从省里“要”来的。双方对垒的阵营针锋相对，但有一个问题，郝大海还是没想通，他问沈书记：“如意集团已经让我被动万分了，他们为什么不趁机落井下石？”

       沈书记神秘地一笑道：“这就是讲大局嘛，没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谁也不会去冒险走绝境。这就像武松打虎一样，要不把老虎打死，要不被老虎咬死，绝不可能人虎共存的。”

       两人正说着话，沈书记办公室的电话铃声骤响，沈书记拿起话筒，刚听了几句，一向能沉得住气的沈书记脸色瞬间变了。在一旁察言观色的郝大海心中一惊，他顿时意识到他们又将被推上风口浪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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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局

       电话是地区张市长打来的，他告诉沈书记，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谈到了如意集团的事，上面还写了一副对联：上级压下级，一级压一级级级加码马到成功；下层蒙上层，一层蒙一层层层掺水水到渠成。他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书记听后脸色大变，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不过多年的修养还是让他做到处变不惊，他说：“张市长，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写分详细报告报给您。”

       搁下电话后，沈书记恨恨地说：“他们不按常规出牌，这事都捅到地区了，看来我们得见招拆招了，要不然，我们落入下风，再想扳局就难了。大海，你的那套计划立即启动。”

       郝大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没想到这场招商引资变成了官场角逐的主战场，稍有不慎就有灭顶之灾。他真恨自己当初与如意集团签约时过于冲动，但如果不是齐超的介入，他就不会急于求成了。这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当初如意集团用运来的设备抵押贷款时，是齐超帮助联系摆放在工业园区的大仓库，而且查验设备的人也是齐超安排的，当时自己还对齐超的帮忙心存感激，如今想来，这一步步都在把他往死路上推呢，真是走得步步惊心啊！

       郝大海下一步要走的是两步棋，第一步棋自然要将牛宝成牢牢把握住，牛宝成现在成了这场政治漩涡的救命稻草，没他就无法向地区交待，更无法向东阳的百万人民交待，当然还有向银行交待，赵行长为此事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第二步棋是一着敲山震虎的奇招，关健人物就是刘阳。对刘阳能否唱好这出戏，郝大海心里还是有底的，尽管刘阳背判过他，但凭着多年与刘阳的相处，他知道刘阳的性格弱点，成为卧底也只是他一时昏了头，不过校正了方向，刘阳绝不会再次背判他的。

       这天晚上，刘阳走进了市政府招待所齐超的房间，齐超的家在省城，在东阳工作期间，他就住在政府招待所。齐超对刘阳的深夜来访并不惊讶，他期待着刘阳给他带来好消息。但刘阳却告诉了令他吃惊的消息：他的卧底身份被郝大海识破了！

       刘阳哭丧着脸说：“齐市长，我可是对您忠心耿耿，您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呀。”齐超对刘阳的这副嘴脸突然有些厌恶，但他表面上还是信誓旦旦地说：“小刘，你放心，有我齐超在位一天，他郝大海就不能把你咋样，你的事我已经跟洪市长说了，下次跟研究人事的常委会议时，他会提出来让你担任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的。”

      刘阳对齐超的表态显得很感恩戴德，他似下定决心地对齐超说：“齐市长，这两天郝大海经常与上海警方联系，我估计他将如意集团诈骗的事报了案，我下午听到消息，说如意集团有一个什么人被通缉落网了。”

       说到这儿，刘阳顿了一下，他看齐超脸上的神态自如，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得接着说：“看郝大海的态度，好像要穷追不舍，他甚至怀疑到您与如意集团有染哩。”

       齐超的神色依然没有变化，刘阳心里反而没底了，他正猜疑间，齐超突然问刘阳：“小刘，你说郝大海知道了你是卧底，他一定得防着你，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阳说：“郝大海是在处处防着我，但我还是他的秘书，他一向做事粗线条，我是根据他的片言只语分析出来的，这叫防不胜防啊。”

       齐超满意地点点头，他正色地对刘阳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与如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条消息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不过，你的一片苦心我心领了，希望以后给我再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从招待所出来的路上，刘阳拨通了郝大海的电话，把他与齐超见面的情况以及齐超的反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郝大海，郝大海对齐超的表态也感到十分惊讶：“难道如意集团与齐超真没有任何关联？”这个想法刚一冒出，他就否定了，他又问刘阳：“会不会是齐超不再信任你了，没跟你说实话？”

       刘阳自信地说：“郝市长，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从齐超的神态上来看，当我说出我的卧底身份暴露后，他反而对我更加信任了。”

       刘阳的电话让郝大海对自己的判断变得不自信起来，他坐在沙发里冥思苦想，忽然一拍大腿，自言自语道：“我早就该使出这一招啊，齐超啊齐超，到时可不怕你嘴硬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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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手

       牛宝成这些天一直心绪不宁，自从郝大海找了他后，他就有种被逼上梁山的感觉。有一次做梦，他梦到自己的奶牛全部被挤出了血奶，鲜血洇在雪白的牛奶上，触目惊心。醒来时，他浑身战粟，想想自己几百万元的家底来之不易，他真怕去冒这场创业的风险。他现在的日子过得相当殷实，可这么点儿家底，要投入大项目，这不等于逼自己把奶挤尽了，再挤出血吗？！

       郝大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集中火力对他做思想工作：“老牛，我这个副市长都暂时不干了，来当你的创业枪手，创业期间有任何问题我都帮你包办，这是官逼民富啊，如果你再不当努力，我可真要鞭打慢牛了。再说，你的政协委员也快当上了，将来成了大老板，参政议政，该有多风光啊。”

       郝大海的话说得丝丝入扣，牛宝成的“一根筋”渐渐松动了，可他仍担忧地问：“那些旧设备真能用？基建一千多万我可没那么多钱，钱到哪儿筹？如意集团欠下的银行贷款怎以办？”

       郝大海一拍胸脯：“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原先的那两千万，我可以说动银行暂时挂帐，将来企业有了起色再还，你把家底都掏出来，不够的钱包在我身上，那些设备我立马找技术人员进行勘验，能改造利用的就利用，不能用的就重新购置设备，我一直包你到出产品为止。”

       郝大海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重锤敲击着牛宝成的心门，渐渐地，他的心锁被敲开了。郝大海趁热打铁，取出带来的投资协议让牛宝成签了字。而他原先交给刘阳的协议则是一份假协议，那字根本不是牛宝成签的，而是他郝大海签的。兵不厌诈，那是他引蛇出洞的一招，果然就引出了刘阳，这已经是本文的题外话了，在此暂且不提。

       经过精心组织和筹划，东阳市在地区组织的招商引资现场会上同日安排了十个项目同时开工，氯化笨项目是十大项目中的“重头戏”。项目简介是由郝大海亲自操刀的，他提出了三步走突破两亿目标的方略，第一年打基础，第二年上水平，第三年登台阶，三年内力争产值突破两亿元大关，上缴税金突破五千万元大关。这样慷慨激昂的措辞让牛宝成看了浑身不自在，他极不自信地问郝大海：“这样写合适吗？我也不想三年突破两亿元，到时能不欠银行的贷款就不错了。”

       郝大海哈哈一笑道：“老牛，你真是死脑筋，你没听过这样的民谣——欠个人的钱是穷人，欠国家的钱是富人；喝酒看度数的是穷人，喝酒看牌子的是富人；写书的是穷人，盗版的是富人；吃家禽的是穷人，吃野兽的是富人；耕种土地的是穷人，买卖土地的是富人；女人给别人睡的是穷人，睡别人女人的是富人。你现在欠的银行的钱，银行怕你才是真的，你还怕啥？”

       有了郝大海的打气，牛宝成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反正有你郝大海给我扎起，我还担心啥呢？！你愿咋搞就咋搞吧。

       奠基的致辞由郝大海全权代劳了，牛宝成那天特意穿上了新买的西装，还扎了一根红领带，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但细看下来，那双皮鞋上还沾着泥巴。郝大海发现了，本来提醒牛宝成擦去的，一旁的沈书记给打住了：“不要擦，这才体现泥腿子的创业形象嘛。”

       主席台是临时搭建的，前面还装了一个汽拱门，汽拱门的横幅上写了“氯化笨亿元项目开工奠基仪式。”拱门的前方是两个不锈钢制成的标牌，上书“热烈欢迎各领导莅临指导”。项目方代表致词是郝大海代牛宝成读的，沈书记本来安排牛宝成念稿子，但站在主席台上的牛宝成双腿直打颤，显得十分紧张，照这样的态势，肯定念不好。

       郝大海致辞完毕后，地区的张市长又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是由张市长和沈书记共同剪彩。这时礼炮响起，“噼噼啪啪”的煞是热闹。

       齐超逮着机会挨近了牛宝成，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牛宝成说：“牛董事长，恭喜你呀。”牛宝成在电视里见过齐超，知道他是东阳市的副市长，他赶紧赔着笑脸说：“这一切都亏了政府帮忙，以后还望齐市长多多关心支持。”

       齐超朝四周瞟了瞟，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老牛，我知道你是老实人，被人当枪使了你还不知道，刘秘书不是早提醒过你吗？你咋这么实心眼儿哩。”

       听了齐超的话，本就底气不足的牛宝成这会儿更是心凉了半截，他脑子里也在飞速运转，思考着齐超话中的含义：究竟是郝大海给自己当枪手呢，还是自己给郝大海当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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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手

       氯化笨项目呼呼隆隆地奠基开工了，地区组织的招商引资现场会也开得很成功，张市长对这一项目的曲折过程大致了解了一些，他对郝大海赞赏有加，说郝大海这样的人才能干事、会干事、干成事的人，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同时批评一些党员干部严守办公室守则：苦干实干，做给天看；东混西混，一帆风顺；任劳任怨，永难如愿；会捧会献，杰出贡献；尽职尽责，必遭指责；推托栽赃，邀功领赏！他号召整个地区的党员干部都要学习郝大海百折不挠的招商精神。郝大海倒是因祸得福，他还被记为地区二等功。

       新项目上马的那段时间，郝大海确确实实地投身在项目中，副市长办公室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从项目的报批立项、申领工商执照，到项目基建的招投标，他全程参与。用他的话说就是实行了项目“保姆式服务”。在银行方面，郝大海也遇到了“肠梗阻”，贷款转借必须要地区银行审批，如果转借手续不到位，原先如意集团抵押的土地和设备都不能动用。银行从服务地方经济发展出发，配合氯化笨项搞起了开工奠基仪式已经网开了一面。

       不过这一难题并没有难倒郝大海，他带着牛宝成，拉上赵行长直接去了地区银行，临行前，他在轿车的后备箱里装了几箱“五粮液”，到了地区银行，他们先不谈工作，而是让赵行长拉上地区行银行的夏行长直奔最高档的清江大酒店。席间，他与夏行长频频举杯，两人各搞了一瓶多“五粮液”，酒席的气氛也顿时热闹起来，原来还拿腔拿调的夏行长此刻也与郝大海拍着肩膀称兄道弟。

       酒过三巡后，郝大海不失时机地说：“夏行长，你比我长一岁，你是我大哥，现在兄弟有难，你大哥帮不帮？”夏行长几乎是脱口而出：“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好，东阳银行两千万的贷款你给我转贷了。”

       “这……”提到敏感话题，夏行长酒有些醒了，“我们要考虑考虑，特别是对新的转贷对象，我们要作考察哩。”

       “夏行长，我们这个项目张市长可是亲自去剪彩的，要是你不帮忙，我们也就撒手不管了，你直接向张市长汇报吧。”郝大海玩起了推手游戏，夏行长果然紧张了起来，如意集团事先贷的两千万虽然直接责任人是郝大海，可要是他不认帐，这事操作起来还真有难度，再说那些设备摆放在仓库，迟早锈得一无用处，与其这样，倒不如做顺水人情。于是他答复郝大海，下午就开班子会给他个说法。

       地区银行在开会研究时，郝大海带着牛宝成正在浴城泡澡，正在接受按摩的他接到了夏行长打来的电话：同意他们提出的转贷方案。郝大海也不按摩了，他从按摩床上一跃而起，拉着牛宝成直接奔往地区银行，当天就办好了转贷手续。

       一切手续全部完毕，郝大海表功似的把一大堆材料往牛宝成面前一放道：“牛老板，我没食言吧，光这些材料就够你跑断腿的，我几乎没要你用劲，手续全部跑齐了，我没有食言吧。”

       牛宝成此刻已经完全信服了郝大海，他也下定了决心，认准这条路走下去了，绝不再打退堂鼓。

       厂房的基建开始要真金实银地投钱了，牛宝成指望着郝大海给他贷款，郝大海却说：“牛老板，你总不会真玩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吧，这么大的公司交给你，你真想一分钱不花？”一席话，把牛宝成说脸色通红，他一咬牙，把养殖场的奶牛全给卖了，再加上家中的老底，总共筹了五百万。这些钱建成简陋的厂房应该够了。

       在安装设备时，经勘验，如意集团运来的这批设备是从一家整体搬迁的旧化工厂买来的，大部分设备还能用，有一些关健设备如反应釜等，从安全的角度来考虑，请来的化工工程师建议重新购置，但购置这些设备至少得花二三百万，郝大海征询牛宝成的意见，牛宝成完全一副不懂行的样子，他说：“修修补补用吧，我也不懂，实在不行就买新的。”

       郝大海于是就对工程师说：“就按牛董事长的意见办，等将来条件好，再换新的。”

       两个月后，设备也安装好了，郝大海又帮着招聘人才，并且协调有关银行贷给牛宝成二百万作为流动资金。一切准备停当，试产当天，一批合格的氯化笨下了流水线。庆祝试产成功的宴会结束后，郝大海对牛宝成说：“我的使命完成了，以后的发展就看你的了，我得回政府上班，还是那句话，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牛宝成完全没有企业管理经验，郝大海一走他还真不知道咋办，他有心要留郝大海，但人家堂堂一个副市长，真给你打一辈子工？牛宝成话到嘴边只得硬生生地咽下去。他没想到的是，郝大海一走，工厂不久就出了灾难性的大事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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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手

       郝大海在氯化笨项目上庄严地完成了使命，他带着成绩向沈书记交差。郝大海又恢复了副市长职务，沈书记还特别交待宣传部门的几个笔杆子，将郝大海尽心尽责支持民营企业创业的事迹写成报道，发在地区机关党报上。然而文章发过去还未见报，由地区纪委组成的调查组就进驻了东阳市，调查的对象就是郝大海。

       当调查组找郝大海谈话时，郝大海的第一感觉就知道是洪亮和齐超又出新牌了。纪委的调查目的很明确，他们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郝大海与如意集团诈骗案有关联。郝大海心里一惊，他立即想起一个段子：“官场之最；最难找的地方──有关部门；最难捉摸的官话──研究研究；最神秘的机构──组织上；最大的官──一把手；最难管的东西──一张嘴；最谦虚的时候       ──在上级面前；最冠冕堂皇的语言──工作需要；最易接受的行贿──您讲得真好！最关心的信息──自己这次能否升迁；最傻的高兴──你的问题组织上也考虑了；最无奈的选择──因为年龄；最阴险的害人理由——群众反映！”而他现在就中了段子的最后一招。

郝大海对调查组长信誓旦旦地说：“这一定是诬告，我跟如意集团的人除了招商引资活动外，其他没有丝毫瓜葛。”调查组长倒也和气，他反问郝大海：“我们看了你的履历，你以前在乡镇担任过党委书记，也算得是招商引资的老兵了，既然你与如意集团没有关联，你为啥又在没有查清对方底细的基础上签约呢？”

       这一问还真把郝大海给问住了，他能说是为了和齐超争功而率性签约的吗，这话说出去就得记录在案，地区主要领导是会查看的，这一点至少说明郝大海“官念不正”，太过看重名利，凭这一条，他的仕途前景定当星光暗淡。

       见郝大海沉默不语，调查组长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说第一关失察的话，那么你积极帮助如意集团骗取贷款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条又紧紧地扣在郝大海头上，郝大海同样无法作答，他急得满头大汗，他本想说这是招商引资中的“潜规则”，也不是他一个人搞，受骗上当的也绝不止他一人，可这个答案说出来跟前面的后果是异车同辙。调查组长见郝大海僵住了，他倒是极有耐心，慢笃笃地喝茶，还不时地递香烟给郝大海，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

       沈书记下午才听到郝大海被调查组讯问的消息，他立即给地区张市长打电话，为郝大海申冤，张市长显然知道调查组进驻东阳市的事情，在电话中他明确表态：“这事彻查了也好，省里都有人盯着呢，有无问题你让郝大海向调查组说清楚，是真金就不怕火炼。对了，上海警方那边你们不是安排人与他们对接了么，可以双管齐下嘛，问题总会水落石出的。”

       沈书记与张市长以前搭班子共过事，听话听音，他立即明白地区安排调查组也是省里有人插手，张市长是没法阻止的。同时张市长也指出了一条明路，就是从如意集团入手，要是那帮诈骗犯落了网，一切不都明朗了么。这一段时间，沈书记也光考虑如何盘项目的事，倒是忘了这茬，他心里暗赞：“张市长才是真正的高手啊。”

       与张市长通完话后，沈书记调车直奔东阳市公安局，亲自督办如意集团诈骗案。此前他曾交待过公安局长，要不惜一切代价破案。他去了趟公安局，真是巧了，公安局去上海的干警刚刚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沈书记很振奋，上海警方经过努力侦破，在浙江抓获了行骗的如意集团的一个副总。不过据那个副总交待，他们骗来的贷款全部花费殆尽。沈书记对这笔贷款倒不是特别担心，他也预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这年头，骗钱抢钱偷钱的，只要钱一得手，谁都会今朝有酒今朝醉，几乎没有一个能把钱完整退出来的。

       沈书记从公安局出来后，又亲自赶到调查组，将这一重要情况通报给调查组长，并建议调查组到上海提审案犯。在讯问室，郝大海一见沈书记，原先耷拉的脑袋立刻扬了起来，精神一振，他对沈书记说：“沈书记，你来得太好了，你帮我向调查组解释解释。”

       沈书记故意板着脸孔对郝大海说：“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现在有转机了，如意集团有人落了网，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听了沈书记的话，郝大海立刻安下心来。

       调查组临去上海前，郝大海私下里对调查组长说：“我有重要情况举报，我怀疑齐超才是真正与如意集团有关联的人。”调查组长将他的话记录在本子上，以示重视。

       两天后，调查组从上海回到了东阳，经过审讯如意集团的那个副总，证实郝大海与如意集团没有关联。重获自由的郝大海正在高兴万分，不过调查组说的另一件事，又让他的情绪失落和阴郁起来。

       未完待续

盐城越野行走

       携手

       调查组经在上海查实，如意集团不仅与郝大海没关系，与齐超也没有任何关联，在整个事件中，郝大海就是一个受骗者。调查组临撤走前，对郝大海进行了一次诫勉谈话，沈书记和洪市长也参与其中。调查组长公布了调查结论，最后的总结是：“如意集团利用地方招商引资的急迫心态，实施诈骗，并且诈骗得逞，东阳市直接责任人郝大海同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属于渎职行为，建议东阳市委、市政府对当事人给予行政处分。”

       沈书记问调查组长：“郝大海在促进氯化笨项目的成功上马上下过苦功，而且得到了地区张市长的肯定，可否就此对他宽大一些呢。”

       郝大海也明白，背上一个行政处分，至少三年内得不到重用，这也是洪市长和齐超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一向沉稳的沈书记在此关健时刻也坐不住了。调查组长笑了笑道：“有功该奖，有过该罚，但功过是不能相抵的，这是原则。当然，该怎么奖、怎么罚，那是你们东阳市委和市政府的事，我们只是就调查事实提些建议罢了。”

       调查组走了，郝大海知道他的事情在看似平静的市府大院还有一番争议，他最不服气的就是让齐超捡了个大便宜，他把这一事件从始至终地头脑中疏理了一下，在签约前，就数齐超与如意集团接触最多，他肯定察觉了如意集团的破绽，但他就是不露声色，而后借刀杀人，想用这个骗局来扳倒他和沈书记，但出乎齐超意料的是，郝大海竟然找了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让郝大海从败局中扳了个平局回来。但齐超他们却动用了调查组这一着，又使他再度落入下风，要怎么扳回？郝大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办法。

       事情已经到了扫尾的阶段，东阳市政府总算归于风平浪静。郝大海对常务二字已经没任何想念了，想也想不上。可就在这段时间内，东阳市又发生了一起惊天动地的大事——牛宝成的化工厂出大事了。

牛宝成自幼家里就穷，他没念过几年书，但他养牛却是一把好手，是黄龙远近闻名的牛倌，他养的水牛膘肥体壮，耕田翻地比别的牛强多了。在靠牛做主力的年代里，牛宝成凭着他的老水牛也能养家糊口，可后来机械化耕作兴起了，他的老水牛几乎没人“请”了，他们一家大小几口人就靠牛吃饭，牛有力气却没处使，牛宝成急得直挠心。

       郝大海到黄龙担任党委书记时，牛宝成已是下洼村的贫困户之一，郝大海了解情况后，就主动与他结成帮扶对子，他知道牛宝成能养牛，就多方联系，帮他筹措了一些资金，让他养上了奶牛。也许牛宝成的好运来了，城乡牛奶的需求量逐年递增，奶牛只要产奶，就不愁销路，就这样他从一头奶牛起步，年年有发展，几年时间就发展到一百多头奶牛，家中的草房也翻盖了小洋楼，存款也上升到七位数。因此，他一直视郝大海为大恩人。郝大海让他办化工厂，他能不听？！

       厂子办起来了，郝大海一脱身，牛宝成就六神无主起来，产品的技术参数、含量指标他一概不懂，他有种小马拉大车的感觉，每天只能在厂里转悠来转悠去。招来的一批工人见他不会管理，也就一个个懒散起来，只要看不见他的人影，就躲到车间外打牌、聊天。这一天深夜，那只存在安全隐患的旧反应釜发生泄漏，氯气跑了出来，而车间里的锅炉工已经打牌去了，氯气与锅炉里的熊熊大火产生了反应，“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发生了，气浪把车间掀了个底朝天，幸亏工人都不在车间，人员没伤亡。

       爆炸发生后，牛宝成惊呆了，他突然像头疯牛发疯地往火海里冲，想捞出一些资产，几个眼尖的工人动作快，在他冲入火海的一瞬间，把他从里面拖了出来，但牛宝成伸进大火中的左手已经烧得血肉模糊，一阵焦糊味，牛宝成顾不得疼痛，他坐在地上号淘大哭起来……

       消防队接到火警迅速出动，直到天亮才扑灭了大火，但整个车间和设备、原料全部化成了灰烬。郝大海第二天一大早赶到现场，看到残壁断垣，他呆坐在地：“我的妈呀，全毁了啊！”

       沈书记也亲自赶到火灾现场，看到百般颓废的郝大海，他悄悄地说：“大海，振作起来，我们正好用这个机会来和对手携起手来，扳回败局。”郝大海惊愕地看着沈书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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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废手

       氯化笨项目发生爆炸事故后，郝大海以为洪亮和齐超会抓住此事大做文章，这一回他真的写好了辞官信，化工厂的爆炸他难咎其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心里有愧，愧对谁呢？他心里一直在想，首先想到的是愧对沈书记这么多年来的精心栽培，后来又想到愧对牛宝成，是他极力怂恿牛宝成投资氯化笨项目，要不然牛宝成现在肯定还在家一边挤着牛奶一边数着票子呢。

       沈书记收到郝大海的辞职信没有惊讶，信也没看，而是把办公桌边上一放，他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郝大海，你知道我为什么赏识你吗？就是你有一股子闯劲，敢闯敢干，还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怎么这一点挫折就让你灰心了，这可不像以前的郝大海啦。”

       郝大海语调低沉：“沈书记，我辜负了您的厚望，您帮着我闯过了一道道关口，可这一关，我是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去了。”

       沈书记往大班椅上一靠，换了个坐姿道：“大海啊，你还是政治不成熟啊，化工厂的事故谁担主责？当然不是你郝大海，而是洪亮和齐超，洪亮是一市之长，是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人，齐超是分管安全的副市长，就这件事而言，不是他们做我们的文章，而是我们能做他们的文章。”

       郝大海眼前一亮，心中的谜团也解开了，难怪事故后不见风吹草动哩。

     “常务副市长老陈这个月底就要到地区去了，洪市长刚刚找过我，你知道他提名谁接替老陈的常务吗？”

     “齐超。”郝大海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是你！”沈书记语气加重。

       郝大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面流传着一个对市府大院的段子，你听过没有？”

       郝大海摇摇头。

       沈书记说：“送给组织部长的是：谁关心我我就关心谁；送给纪委书记的是：谁不关心我我就关心谁；送给宣传部长的是：谁关心我,我就关心他的正面，谁不关心我,我就关心他的反面；而送给我的呢，就是：谁关心我我就让组织部长关心他，谁不关心我我就让纪委书记关心他。你现在明白洪亮为什么妥协吗？这个事故说大就能大，说小就能小，他洪亮就比你聪明多了。”

       离开沈书记办公室时，沈书记把他的辞职信退给了他。

       郝大海心里空荡荡的，已经是深秋了，一阵秋风拂过，枝头的枯叶飒飒而下，枯叶黄中泛红，在空中飞舞，郝大海却感觉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一念之间，他打的来到黄龙，重新走进牛宝成的家。

       牛棚还在，里面的奶牛全不见了踪影，二层小洋楼里了无生气，自从牛宝成受伤后，先是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他嫌医疗费太贵，就执意让老伴将他接回家休养。牛宝成看到郝大海走进来，他习惯性地伸出左手来和郝大海握一握，但左手上缠满了绷带，他尴尬地一笑道：“我忘了这左手都废了，郝市长，我对不住你啊，我没把厂子办好。”说到这儿，心酸得要掉眼泪。

       郝大海眼里也是一热，他用自责的语气说：“老牛，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让你……”说到这儿，郝大海说不下去了。牛宝成赶紧说：“郝市长，啥也甭说了，你常说的一句话，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怪我的运气不济。”

       牛宝成告诉郝大海，齐超来看过他了，还安慰他，让他不要为银行贷款的事担心，如意集团的那帮骗子已经抓住了，多多少少能追回一些损失。

       郝大海没想到齐超也能来看望牛宝成，就这一件事，郝大海对齐超的恨意竟然逐渐消失了，郝大海努力把仇恨往齐超身上聚集，可终究聚集不了。他想起了《沉思录》里的一句话：“一个人退到任何地方都不如退到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苦恼。”他恨这句话记得迟了，当初不是自己急功近利，心浮气燥，能有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么？

       回到家后，郝大海把自己的辞职信掏了出来，他用信封重新装好，然后写上沈书记收，直接投到了沈书记的信箱。

       月底，老陈调到了地区任民政局副局长，齐超也打报告回到了省城原单位。郝大海接到了新的任免通知，免去他东阳市副市长之职，任地区科协副主席，是个实实在在的闲职，郝大海对此没有任何惊喜或懊悔的表情。

       赴地区上任前，郝大海又一次去看了牛宝成，他捧着牛宝成那只废手，泪流满面……

                                                                                                                  （全书完）

stephen

官场现形记

秋水溪石

开头看着还行，坐等下文。

湿地树人

等着看下文，齐超大海

盐城越野行走

湿地树人 发表于 2015-10-8 05:46
等着看下文，齐超大海

好的，谢谢教授关注。

湿地树人

别想不开啊，有下文呢

盐城越野行走

那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怕什么呢？

安丰网名

写的真好，人物个性鲜明，情节扣人心弦。

芳草碧连天

就是，那些人和事，就像发生在身边一样。

毛毛妈妈

请有关人士对号入座

东台到济南班车

等待下文......

老十三

盐城越野行走

安丰网名 发表于 2015-10-8 07:50
写的真好，人物个性鲜明，情节扣人心弦。

谢谢夸奖 。

盐城越野行走

芳草碧连天 发表于 2015-10-8 08:00
就是，那些人和事，就像发生在身边一样。

有些现象生活中存在。

盐城越野行走

毛毛妈妈 发表于 2015-10-8 08:30
请有关人士对号入座

不要这样，是小说，不是纪实文学。小说有虚构成分，你怎么对号入座啊？

盐城越野行走

东台到济南班车 发表于 2015-10-8 09:12
等待下文......

好的。

盐城越野行走

老十三 发表于 2015-10-8 11:24

谢谢。

秋水伊人

绝对精彩。

城南小毛佬

官场小说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充满了尔虞我诈！